从报导看来,其他受害者被偷的钱只有五百圆,就算他要归还贵重金属、赔偿偷走的钱,也完全无须动用自己的存款。这样我就了解他为什么有钱付停车场的租金了,但我觉得松仓说的话虽然不假,还是有些含糊不清的部分。譬如说,印场的隐藏财产连审判时都没有曝光,为什么松仓会知道?
「松仓……」
我正想要开口,又把话吞了回去。这种事最好还是别问。究竟是松仓的爸爸还是妈妈把事情泄漏给他,事情不是很明显了吗?松仓的妈妈没有继续用奥知这个姓氏,而且绝口不提坐牢的丈夫,可见她应该是想让孩子远离身为罪犯的丈夫。我会想要听松仓详细解释这些事吗?我己经被拖下水了,该问的事是得问清楚,但是没必要知道的事还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较好。
「什么?」
「没什么……对了。」
我还有更想弄清楚的事,那是一大重点。
「那个印场重郎是怎么死的?」
「我不太记得……好像是癌症吧,他应该超过九十岁了。」
松仓犹豫地回答。
「那个人会死和窃案没有关系。」
松仓爸爸的罪状没有包含伤害或杀人,所以我也觉得两者多半无关,但我非得确认不可。松仓翻着白眼说
「什么嘛,你竟然怀疑这种事?不只是印场,我爸没有伤害过任何人的一根头发。若说印场因为钱被偷走的打击而缩短性命,我是不能完全否定啦,但窃案发生在六年前而印场是四天前才死的。」
四天前……
我们在学校图书室说故事是三天前的事。对了,那天松仓没有做图书委员的工作,一直在看报纸。
「报纸上刊出了他的讣闻吗?」
他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知道那个案子的受害者过世时,松仓是怎么想的?我现在才知道,那天松仓一直在看的是讣闻的版面,等到图书室快要关门的时候,他就若无其事地和我聊起从前的故事。
如果那天我们没有聊过去的故事,我就不会发现松仓爸爸的任何事情了,松仓应该也希望这样吧。
「……为什么要跟我说?」
我这么一问,松仓就垂下眼帘。
「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过去明明都是独自一人调查,为什么会想要向你求助呢?为了找到那些钱,我什么都愿意做,但我又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之所以会跟你说……」
他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整顿思绪。
「是因为觉得你很可靠呢,还是认定了一定找不到所以说出来也没关系呢,或许两者都有吧。我的心里现在也有两种想法,一种是觉得自己做了蠢事,另一种是很庆幸和你谈了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哪一种想法比较强烈。话虽如此,你一定觉得很困扰吧?真是不好意思。」
困扰啊……的确,就算我不知情,还是和赃款扯上了关系,说不定会因此惹上大麻烦。不过我们还没真的找到那笔钱,而且我也不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罪。
「不用道歉,没什么好困扰的。我虽然有些惊讶,但也觉得很愉快。」
松仓的表情顿时柔和了许多,或许他也觉得很愉快吧。
在堆满书本的房间之中的这一小块区域,我依然坐在旋转椅上,松仓则是单手插在口袋里站着。周六的图书馆应该会很热闹,但或许是书本吸收了声音,我们所在的地方非常安静。挂在窗上的百叶窗没有完全遮住阳光,洒进来的光线落在灰色的地毯上。
我已经知道了很多事,但我还有一件事想弄清楚。
「还有,松仓,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
松仓默默地等我开口。
「你说市价七百万圆的贵重金属和隐藏财产比起来只是九牛一毛,若是找到了那些钱,你打算怎么办?」
到底是多大一笔巨款才能让七百万看起来像九牛一毛?是几千万?还是上亿?
松仓一动也不动地站在我面前。就像临时被要求表演些什么的戏剧社新进成员,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处。
其实沉默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松仓说:
「要还给印场的家人。」
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把手肘靠在电脑桌上,静静地抬头看着松仓。松仓说过我很好骗,但我再怎么好骗也不会被这句话骗过去。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松仓的脸似乎有些泛红。他转移视线,然后一脸尴尬地无力笑着。
「我不该说谎的。」
站在我眼前的并不是平时那个笑得桀骜不驯、一副高深莫测的松仓诗门,如今稍微转向一侧,目光游移地思索着措辞的松仓只是个普通的高二学生。
「我不打算拿去花,这是真的。但是……」
他嗫嚅地说着。
「我爸不在以后,我妈每天从早工作到晚,累到常常呕吐,迟早会撑不住的。我晚上也会去打工,但还是很难熬。」
他说的难熬指的应该是生活吧。
我想起了在学务处前遇到松仓的事。当时松仓是去缴交拖欠的学费。浦上学姐也在学务处里,我一看到她就揣测她会做出那种事或许是因为家境拮据到付不出公立高中的学费。
同样的揣测也可以用在松仓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