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菜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一会得把她抱到房间去。妹妹的身体每年都在发育,我的腰却每年都在衰弱。几年后我可能就再也抱不动她了。
「给新人指明道路我不一定做得好,但警告他们『那边是悬崖、不能过去』这种事还是做得到的。毕竟我自己就是个失败案例嘛」
「……呼。真像是枪羽君的风格」
「什么像」
「这种说话方式」
沙树将手伸过来,指尖绕上我的手臂。食指和中指沿着袖口攀登在右臂,来到肩部。她「嘿」一声用手弹了一下我的肩。
「你后悔当个上班族了吗?」
「这个问题相当于问我「你后悔自己出生吗」」
这个国家的成年人大约有百分之八十都是上班族。我从所属的公司获得工资生活,沙树也是从老板手中拿到工资生活,广义上来说她也是上班族。我们都被金钱的锁链紧紧连向社会。
「人类并不是自己想要出生所以才诞生的。但既然出生了就要活下去。上班族也是一样吧。我也不是自己想当所以才成为上班族的,只是尽可能的——」
「尽可能的?」
「尽可能的适才适用而已」
沙树一幅惊讶的表情。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要说些耍帅的话」
「不好意思啦,我就是这么逊」
夜色渐深。
少年也好醉鬼也好,学生也好社畜也罢,只有时间平等待人。
◆
『大人都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儿时的模样』
『而孩子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成为大人』
在某部作品中读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初中三年级的四月。
那是雏菜出生的第二天,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因为有了比自己小的妹妹,我认为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这时候学到了这句话。在妇产科的大厅感叹着「好深奥啊」的时候,被前来探望的沙树听到了,现在她还模仿我的口调笑话我。女人真是不懂浪漫的残酷生物。
现在想来——
还只是个初中小鬼头的自己要是能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那才够奇怪的。
当时我觉得只要领悟了什么就能成为大人。
但在即将二十九岁的现在,我才知道成为大人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了什么。
比如对社会的憧憬。
比如对女性的幻想。
再比如、自己的梦想。
一不留神就失去了。所谓「忘记自己也曾年少」就是这么回事。
我认为在这一点上公司里的「新人」和「老手」也一样。
对于懵懵懂懂的新人来说,老员工就像是无所不知的存在。但以我主管的角度来看,老员工就只是「忘记自己也曾懵懂而自满」的在工作,这点很难矫正过来,说不定比新人还要难处理。
结果最后还是要看那个人到底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吗。
无聊的结论。
平凡的现实。
所谓真相,大多都是这种无趣的东西。
◆
因为以上种种原因,时间来到与新进社员见面的这天。
早上九点。
聚集在三楼大型会议室的新人脸都绷得僵硬。他们如同西装店里展示的模特一般西装革履,在这几乎全员便服的八王子显得十分异样。闲下来的员工好奇的从门外窥视着。在我瞪了一眼后,她才若无其事的走开。我又将视线转向新人,他们吓得不敢直视我。真不愧是我,这么多人都被我吓住了。嘛、比起轻视的态度还是威慑更管用。
作为助手站在我身边的球球用手肘戳了戳我的腰。
「之前说的美女就是她」
即使她不说我也注意到了。
她就如同一堆黄嘴小鸭中引人注目的天鹅。
仿佛背上压着「凛」这个汉字一般,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央。包裹在西装里的身形就像是柔软的黑猫,白色的发圈将富有光泽的黑发扎成一束马尾。
名单上写着她的名字,「渡良濑绫」
都内某一流女子大学毕业。履历上导师那一栏的名字应该是某位著名到能出传记的教授吧。向谷歌老师求助输入导师的名字后后,显示出一篇名为「金融工学在损保商品开发过程中的作用」的复杂论文。看来她是在校期间就志愿进入保险行业工作的真正的精英。
有这么好看的履历作为装饰,咋一看她就像个高高在上傲慢自大的女人。实际上球球对她的印象似乎就不太好,她的嘴角右端划出微妙的弧度。
但对我而言并不觉得她傲慢。仔细看就能发现,她膝上的双手紧紧捏成拳,看上去一副紧张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只有她没有避开我的视线。反而向我投来挑战的眼神。
「嗯? 人数不对啊?」
球球核对完座序和名单不解的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