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总裁的脸颊微微抽搐,而我并没有看漏。
「哎呀哎呀,儿时好友分别是主导裁员这一方以及被裁员那一方吗?真是讽刺。不过这件事我也帮不上忙,事到如今也不可能让其他人负责阿卡迪亚的案子了。」
「我并没有期待您帮忙,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真相?」
「当时担任新宿分行长的剑野慎也──也就是剑野慎一的父亲……是被您逼死的。为了替旧花菱银行收拾残局,您将核准政治家T先生不当融资的罪名推到他头上,像蜥蜴一样断尾求生。是这样没错吧?」
副总裁的表情扭曲了起来,彷佛在强忍已经愈合的伤口又被剜开的痛楚。
不过他在下一刻便恢复了原先的模样,扭曲的表情只维持不到一秒。简直像当著我的面戴上面具一样,表情转换的速度快得惊人。
「当时确实有部分这样的报导,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调查结果是新宿分行犯了程序上的错误,结果被推崇拜金主义的无聊媒体渲染成不当融资,只是这样而已。你就是冲著当时的传闻来向我兴师问罪的吗?」
「传闻啊……」
我观察副总裁的脸。彷佛戴了厚重面具的表情,让我难以窥视他内心的想法。不过先前稍纵即逝的「扭曲」神情,或许就是攻陷副总裁的线索。
若藏持是个真正的恶人,那他应该绝不会让我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就算被他人批评、传言他将剑野的父亲当成弃子,他也会满不在乎地装傻到底才对。这是我在对决百目鬼的时候领悟的道理。百目鬼完全不认为性骚扰有错,即使他对渡良濑做出的行为遭到揭发,百目鬼依然不当一回事。这种人才是真正的恶人。
然而藏持并非如此。
看得出他仍受良心的苛责。
既然如此,就由我这个恶人从这个方向予以突破吧。
「但事实上就是您舍弃了他吧?您让他负起所谓程序疏失的责任,再予以惩戒解雇,难道不是吗?」
「怎么可能。有谁会舍弃那种人才?剑野慎也是非常优秀的银行员,等到风波平息之后,他理所当然会回来坐上适合他的职位。」
「但是他自杀了。」
听到我这么说,藏持双目低垂。
「那真的是意料之外的变故……谁都没想到他居然钻牛角尖到把自己逼上绝路。」
「您没有暗中希望他快点畏罪自杀吗?」
「不是这样。」
「如此一来,给予天道政夫的不当融资事件自然得以不了了之。在他背负著污名自杀时,您没有暗自叫好吗?──很好,死得好。是这样吧?」
「不是这样!」
藏持的怒吼回荡在会议室之中。
「剑野是个了不起的男人,他为了组织牺牲自己,为了捍卫我等花菱派的名誉,独自背负骂名。得知他的死讯,花菱派的所有行员都流下眼泪,为了他壮烈的牺牲感到惋惜,我当然也不例外。这十一年来,我没有一天忘却他的牺牲,正因如此,我特别提拔他的儿子慎一,慎一也好好的利用了机会。他利用我一路往上爬,甚至跨越了父亲之死的阴影。他是真正的菁英,他有一天必将担起未来日本的经济。你瞭解了吗?他跟你这种渺小的社畜所抱持的觉悟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冷眼看著愈说愈激动的藏持。他确实不是坏人,他具备为组织牺牲的信念与觉悟。不过也可以说,就是这样才令人不敢恭维。
「无论理由为何,没有任何人必须为了公司而死。你们用『壮烈』形容这种事,恰恰说明了这间公司大有问题。」
「你这家伙竟敢亵渎他令人尊敬的牺牲!」
副总裁变得愈激动,我的心就变得愈冷静。我们的价值观实在差太多了。这是世代差异吗?还是菁英与社畜的差距?我无从得知。
「看来我们注定合不来,副总裁。」
我静静地继续说:
「其实我今天来,不是要找您理论,而是为了确定一件事。」
「什么?」
「知名政治家T先生就是天道政夫,这点您并未否认。」
藏持睁大凸眼,张开了嘴。
「啊……慢、慢著!那是……」
「我故意将论点引到慎也先生的自杀是对是错,结果你上钩了。你顾著肯定自我的结果,就是忘记否认最重要的疑问。堂堂大型银行的副总裁,居然会掉进这么简单的陷阱里。」
藏持脸色发青,牙关喀啦喀啦作响。
「那、那又怎样!这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光凭这种薄弱的证据,你以为检察官就会采取行动吗!?」
「检察官?」
我刻意耸耸肩膀。
「我冀望的并非法律的制裁,而是保住自己和部下的饭碗,就是这么简单。」
毕竟我只是一个渺小的社畜──
补上这一句之后,我径自离开这片空间。
◆
上午在中心处理完例行事务之后,下午我便前往六本木接受法令遵循管理室长•螳螂男睽违许久的审问。
在长达一小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