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懂日语。他会不会把我的问题听进去是另一回事,至少我不问白不问。
「It ' s a game.」
他这么说道。他只说了这句话。不过我觉得那轻浮的语气透露出不少情报。Game,因为这是一场游戏。环球社与阿卡迪亚两大企业的游戏,所以非赢不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意义。
原来如此──我不禁恍然大悟。工作对他来说并不是面包,而是游戏。正因为是游戏,所以才非赢不可。这实在很理所当然,游戏的存在目的就是为了取胜,世界上没有以失败为目的的游戏。这就是我这种汲汲于生活的社畜与早就累积可观财富的世界级经营者之间的差异。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会议室响起椅子移动的声音。
高屋敷社长站了起来,睁开宛如老鹰一般的精悍双眸,发出怒吼。
「你说是游戏!?」
跟CEO一样简洁明瞭的一句话。而且在激昂的语气中包藏了千丝万缕的情感──纯粹的愤怒。自己所坚持的产险事业──为了在交通事故中意外身亡的女儿和女婿而视为毕生志向的事业──竟被称之为「游戏」。高屋敷社长压抑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社长表露出情感。第一次当然是他为了花恋痛骂我一顿那时。如今这个死老头展现出的愤怒,不亚于他发现心爱孙女被我夺走的程度。
在座的干部无不张大了嘴巴,显然也大为震惊。只有一个人──挂单秃驴冷冷地打量著慷慨激昂的社长。
激怒社长的cEo则是吃了一惊,一脸写著「Why~你在生什么气?」的表情。哎,这很正常。除非知道社长的女儿及女婿那段往事,否则外人自然无法理解社长对产险事业的坚持。不对,如果对象是超人乔治,就算他知晓那段往事,说不定还是会露出同样的表情。
「贵道兄。」
总是守在社长身边的门协总务部长站了起来,像安抚社长的情绪一般呼唤他。他和社长是亲戚,不过他在公开场合这样称呼社长,也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回过了神的社长轻咳一声。
「……失礼了。」
吁了一口长气之后,社长微微低头。接著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抱胸,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现场弥漫著一股凝重的气氛。
对向来不懂得察言观色的我而言,这种情况反而是个好机会。
我又丢出新的问题。
「亚侃费尔CEO,您认识环球社日本法人的社长吗?」
NO──他这样回答。他似乎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意思是他关注的是环球社的整个事业体,在日本这个小岛国的小指挥官到底是谁,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吗?
「听说CEO过去出身于阿卡迪亚的网路部门吧?其实环球社JAPAN的女社长过去也曾任职于阿卡迪亚网路部门。您还记得吗?在那个网际网路尚未普及的年代,有位女性工程师热衷于建构网路广告系统,大家似乎都称她为魔女。」
CEO「哦」了一声,脸上浮现有些讶异的神情。看来他是记得的。
「如果阿卡迪亚就这样退出产险市场,等于是替她抬轿。她想必会为了得以一雪前耻而开心不已。这对您以及您的『游戏』来说,实在算不上愉快的结果吧?」
CEO简短地喃喃自语,表情严肃地开始思考。好耶,这是个好兆头。尽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不过跟真织打听这件事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可是剑野却在这个时候巧妙地插话:
「只要整个阿卡迪亚事业体战胜整个环球社事业体,就代表您没有失败。在全面性的胜利之前,局部战役的败北根本不算什么。希望CEO能一如以往,以宏观的视野做出正确的判断。」
CEO认同似的点点头,明显接受了剑野的说词。可恶,明明就差一点点了。不要给我多嘴啦!
眼见讨论告一段落,脸上带著一抹冷笑的挂单秃驴开口了:
「枪羽中心负责人,我劝你还是先担心自己脚边吧。」
「脚边?」
「前阵子八王子中心不是发生暴力事件吗?听说是现场的课长对根津财务部长施暴,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负起监督不周的责任吗?」
好几个干部纷纷出声附和。水沟老鼠今天并未出席,理由好像是「疗养伤势」。当时陪同前往医院的敦史说水沟老鼠根本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果然是卑鄙的人会用的卑鄙手段。
我强忍著内心的怒火低头致歉。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只能道歉了。
「算了,毕竟你自己都因为行为不当遭受盘查,八王子会这样也不奇怪。」
在场的干部纷纷爆笑出声。置身于无情的嘲讽之中,我不禁紧咬牙关。我将满腔的怒气蓄积于内心深处,将之化为反击──即便我现在还没找到具体方法──的能量。
剑野以严肃的语气替这次的会议做出总结。
「三月一日的营业战略会议将决定缩减产险部门的具体流程,我也希望到时候能够决议枪羽中心负责人的惩处。」
最后的倒数计时终于开始了。
我们只剩下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
必须在迎来初春的脚步之前成立联合客服中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