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成了中心负责人后,我到六本木去的次数就增加了不少。
之前都是一个月去一次,现在却是一周一次,每周二一定要到。
因为我得去直效事业本部开会。
开会往往不会有结论,如今又得面对裁员案的问题,自然更不用说。期间就只是二十名大叔摆出阴暗的表情你看我、我看你,再以没有气势的声音互相交换悲观的意见罢了。
举个例子,事业本部的第二把交椅——八木沼副部长(64)如此说道:
「客服中心所扮演的角色,或许会从此在历史上画上句点呢。」
「NY总部与银行可能也认为网路已如此普及,一个一个地打电话给客户试算保费的行为本身就缺乏效率吧。」
「认同时代的变化,乾脆地从中抽身,也算得上一种选择吧。」
由于在元老社员之中年资最长、本公司的活字典都这么说了,因此连室田先生都沉默不语。
但那说不定是因为老爷子已经快要退休,他才能那么看得开……
没有任何人反驳或发言,这项工作便被迫由我来做了。
「恕我直言,我认为客服中心还是能发挥很大的作用。在去年的契约比率中,电话契约为三十七•八%;代理店契约为二十二•二%;网路契约为三十七•五%;其他则为二•五%,电话与代理店的部分依然占了过半数。这是计入网路契约的折扣之后的数字,所以我认为这些数字,恰恰显示出保险契约是多么依赖『人』从中仲介。」
老爷子摸著只剩下一半头发的头,摇了摇头。
「若将分配给客服中心的预算投注于充实与宣传网页内容,以及诱导客户点进网站,这比例不就会逆转了吗?能够透过数据来处理的事全交由网路进行,已经是时代的趋势啰。像书籍和影像不都是这样吗?」
老爷子活过的岁月明明是我的两倍以上,观念却十分数位化。强调著类比好处的我还比较像个顽固老头。
「我的感觉正好相反。」
「相反?」
「正因为现在是个透过数据处理便可做完事情的时代,人与人之间的接触便会相对地提高价值。将预算多分配给网路这部分我没有意见,但另一方面,让客户与真人接触的管道还是有必要存在。客服中心应该要存留下来。」
「所以说,那个花菱中央的小伙子不就说过会让仙台中心留下来了吗?」
「是没错,但只留仙台实在是……」
我讲到一半时,发觉了一件事。
「仙台……为何是仙台呢?以规模而言,最大的应该是八王子中心啊。」
室田先生回答了我自言自语般的问题:
「应该是因为仙台的人事费比东京和大阪还便宜吧?与大都市相较,地方的兼职人员时薪可以订定得比较低。」
「……原来如此。」
我虽然表示同意,但并没有完全接受。像福冈也有客服中心,先不论东京、大阪与名古屋,但福冈与仙台的工资有差那么多吗?
室田先生望著出席的所有人员说道:
「至于仙台的客服中心,也要成为专门受理与网页相关的问题以及客诉的部门,这是花菱中央下达的指示。」
「都搞不清楚谁才是这间公司的经营者了呢。」
没有人能够回应我的抱怨。
他们这群事业本部的社员也举棋不定。是要抱著这间公司的大腿呢?还是要启程寻求新天地……
老爷子大概会留下来吧,他再过一、两年就退休了,公司也不可能硬把他赶走。肯定只是把位子换到窗边,改做闲散的工作而已。
室田先生就不知道了。像他这么优秀的人,消息灵通的公司会来挖角也不奇怪。就算继续待在阿卡迪亚,他身为遭裁员部门的首长,只会受到冷遇而已。他才五十来岁,还有旺盛的工作精力,说不定他已经在描绘别张未来蓝图了。
然而,其他大部分人——当然包含我在内——的未来蓝图,却只能以一片黯淡来形容。
在现在的时局之中,要再度就业并非易事,更何况是遭到裁员的人。大概会有半数人的收入比现在低,搞不好还得以非正式社员的身分工作。一看到他们惨澹的表情,就不得不这么想。
没想到我会看到这些人称六本木的精英、跩个二五八万的家伙们落得这副惨样。在我以现场指导员的身分应对他们时,根本无法想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比现场人员地位更高的六本木,比六本木地位更高的银行,比银行地位更高的是……谁啊?政治家吗?
要在社会上生存,就代表得受到某些人的凌虐、压榨,或是被夺走重要的事物。
就算如此,我……
伸手也已无法触及最冀望事物的我。
要尽可能地……
◆
开完会议后,我到了室田先生的办公室。
「真稀奇耶,你居然会主动来这里。」
「的确是呢,以前总是我被您叫来。」
室田先生请我坐到沙发上,然后自己也坐在我的对面。他晒得有些黝黑的脸颊上所浮现的笑容,已经疲软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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