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
「模拟考只是练习罢了,就算考了高分也没什么意义。除非在正式比赛时杀死对手,否则是不行的。」
杀死二字特别有感情,他彷佛怀抱著无处宣泄的愤怒。
这种内化的火焰,终于在某个时间点爆发了。
我永远忘不了那年的圣诞夜。久未聚首的三人决定举办一场小小的圣诞派对,地点就选在曾经被我们当成秘密基地的废弃工厂。如今工厂已经拆除,我们约在改建为儿童公园的那个地方见面。
我跟剑野先到一步,点亮露营用的灯具打起电动。两人一边以罐装咖啡温热冻僵的双手,一边等待沙树带来亲手做的蛋糕。
我们什么都聊,话题最后停留在我们即将面对的升学考试,以及之后的未来。
「不想被压榨、不想被吞食、不想被杀害的最强防御手段,那就是成为压榨他人、吞食他人、杀害他人的那一方。」
只能这么做——剑野如此说道。今天他发表的议论比平常多了一份热力。
「我不想杀害任何人,也不想被杀。这真的那么困难吗?」
「毫无意义。」
剑野说道:
「一旦遭到杀害,你的善良也会跟著失去意义。这就像PLAY STATION与土星之间的战争。如今PLAY STATION已经推出第二代了,等我们成为大人之后,还会推出后继机种。没有人会记得战败的土星。」
「我还记得就是了。」
土星还在我家。虽然很少开启,也不确定记忆卡的电池是否还有电力,不过未来我应该也不会随便丢掉吧。
剑野恨恨地吐出一句话:
「除非战胜,否则就是垃圾。」
我讶异地注视著他的脸庞。
在露营灯的映照之下,自黑暗中浮现的那张脸庞,流露出坚定的意志。
「小说家也一样。好几万人之中,只有一小部分的人能够出道。这些幸运儿当中,能够以写小说维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你也必须踢掉其他想要成为作家,或是已经是作家的人才行。」
其实我内心知道这时候点头称是就好了,不必多说什么。然而事关小说的话题,我可不能轻易退让。
「小说是一种娱乐。每个人喜欢的小说都不一样,所以有和平共存的空间。只要去书店一看,不就很清楚了吗?全世界卖得最好的,就是那部海贼漫画。你的预言成真了,可是书架上只陈列那部漫画的书店并不存在。卖得好的书确实会多陈列几本没错,却也不是完全不陈列其他书籍。与他人共存是可行的。」
剑野默默地回望我。
现场陷入短暂的寂静。
「……那么锐二,把沙树还给我。」
我感到手中的罐装咖啡急遽失去了温度。四周的空气瞬间紧绷,以有别于冬天冷空气的形式刺在我的身上。
「既然你高谈这种不切实际的理想,就应该做得到才对。恋爱也是一场抢夺与被抢夺的战争,不是吗?你应该知道我以前喜欢沙树,结果你却趁著我不在的时候……」
「不要再说了!」
声音撕裂了冷空气。
沙树抱著装在袋子里的蛋糕,一双大眼睛浮现泪光。从幼稚园认识沙树至今,我第一次见到她流泪的模样。
「你为什么说这种话?剑野,你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对,我很奇怪。」
剑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就只是凝视著虚空。不是对著我,也不是对著沙树,彷佛是对著不在现场的某人说话。剑野就这样走了,连看也不看兀自啜泣的沙树一眼。
走了几步之后,剑野回过头说:
「锐二和我,到底谁才是正确的,若有朝一日能证明就好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剑野。
之后他再也不曾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从别人口中得知他考上东大的消息。我在东京时一度想跟他联络,却如何都提不起勇气。而我跟沙树的话题之中也不会提起他。
之后过了十一年——
我的小说家之梦破碎,成了一个上班族。我只能成为社畜。这个冰冷的事实,就是胜负的结果。
『除非战胜,否则就是垃圾。』
所以阿剑是正确的吗?
答案尚未揭晓。
◆
我没参加接下来的续摊,直接返回家中。
岛田和大野邀我留下来,不过我说明天还得赶回东京,两人就不再勉强了。留下找个时间三个人一起喝酒的承诺之后,我跳上计程车。傍晚下起的雪已经变成了雨。踏著醉醺醺的脚步走回家的途中万一不幸跌倒受伤,付出的代价可是比计程车的车资高出许多。
结果我完全没跟沙树说话。剑野的讯息应该在彼此的心中激起不小的涟漪,现在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或许沙树也想起了高三那年的圣诞夜。
「怪兽竞走」依然躺在我的包包里。
什么时候才能把它还给他呢?
抵达家门口的时候,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