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从厨房走了出来。右手的腋下夹著折叠整齐的围裙,左手拿著一升瓶。
「先走一步,接下来麻烦你了。」
「好的——工作辛苦了。」
老板将一升瓶放在吧台,其上的标签以苍劲的笔法写著「而今」二字。根据我贫乏的语汇能力判断,实在不知道这是造语还是颇有来历的辞汇。日本酒的名字往往都会使用大家不熟悉的词汇。
「两个人一起喝吧。」
沙树睁大了眼。
「这不是名贵的好酒吗?真的可以吗?」
「可以,我这个老板说可以就是可以。」
「万一收入出现赤字,员工可是跟老板一样伤脑筋的。」
面对沙树的碎碎念,老板耸耸肩膀看著我。于是我决定抱著感恩的心接受老板的好意,便代替儿时玩伴向老板低头致谢。
老板回去之后,我们并肩坐在吧台的座位喝起酒来。现在已经打烊了,我们大可选择比较宽敞的桌子,不过这里是我专属的位置,因此我不打算换位子。沙树也没说什么。
下酒菜是稍微撒了点盐巴的酥炸柳叶鱼。时序已经快要进入冬天,柳叶鱼是这个季节最鲜美的鱼种。沙树告诉我这是产自北海道的正宗柳叶鱼。超市陈列的柳叶鱼,几乎都是名叫「毛鳞鱼」的替代品。
心里虽然觉得不是很想知道这种知识,不过我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条美丽的赤身柳叶鱼。苦中带甜的鱼肉在口中融化,满肚子的鱼卵十分弹牙。
「怎样?」
「……我之前吃过的柳叶鱼到底都是什么鬼东西?」
「就跟你说是毛鳞鱼嘛。」
正宗柳叶鱼的滋味令人赞不绝口,我同时拿起了酒杯。伴随著圆滚滚的轮廓入口的香气立刻清除了口中的异味。好酒,普通的好酒。于是我喝了第二口。这次我特别让酒水在舌尖上打转,细细品尝其中的风味。圆润的酸味刺激味蕾,非常顺口。我觉得口感似乎比第一口更加甘甜,为了再次确认,我又喝了第三口。这次舌头跳起舞来——或者应该说是微微颤动。为了品味残留口腔的甘甜,舌头不自觉地动了起来。
「……」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
现在不想张开嘴巴。
我在这间居酒屋喝过的名酒不计其数,多少都跟我的喜好有点差距。不过这支「而今」相当顺口,完全符合我的偏好,真想每天都喝。感觉它就像是特地为了我的品味所选择的酒。
老板是因为这样,才推荐我这支酒的吗?
根据我迄今为止的喜好,判断这支酒绝对错不了吗?
若真是如此,感谢之余也令我敬畏有加。称其为※铁人也当之无愧。虽然老板不是担任料理记者四十余年的人物,我还是这样认为。(编注:指《料理の铁人》中担任审查员的岸朝子,她于节目中的头衔便是「料理记者经历四十年」。)
「不知道『而今』是什么意思。」
「天晓得,我不知道。」
沙树替我倒了第二杯酒。
「对了,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我先说吗?明明是你找我过来的。」
「这种小事就别在意了。反正你要说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吧?」
难道你的事情就很重要吗?我本来想反驳她,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吞进肚里。夜已经深了。与其为了这种连狗都嫌的小事吵架,还不如以退为进比较实际。
「你说得没错,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我有女朋友了,就这样。」
「……………………是喔。」
儿时玩伴露出彷佛被抽去力气的神情,一双眼睛直盯著我看。
「那真是恭喜你了,什么时候宴客?」
「还没想那么远,才刚交往不久而已。」
「啊?所以是怎样?为什么特地跟我报告?你爱跟谁交往,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放下酒杯的声音格外刺耳。她的反应跟我预料的一样。如果是结婚也就罢了,交了新的女朋友还要跟前女友报告,这种习惯还真是前所未闻。就算被嘲笑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对方是谁?难道是渡良濑?」
「不是。」
「哎呀,她被甩掉了吗?那……是我不认识的人?」
「不是……」
我暂时打住,将酒杯放在桌上。
「上个月的棒球赛,你不是碰到一个高中女生吗?就是她。」
「……是哦。」
微妙的停顿之后,沙树才点了点头。
「原来你真的跟那个JK交往。这样子没问题吗?我是指社会观感方面。」
「她的监护人已经同意了。这点也跟她当时说的一样。」
是哦,沙树如此回应。只见她替自己斟了杯酒,旋即一饮而尽。
「她想要成为小说家。」
打算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