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社会的架构。」
「架构?」
剑野的父亲点了点头。
「世界上有很多不公不义的事,就像这次的事件一样。也有很多不合理的事情。遗憾的是想要战胜所有没道理的事物,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吗?」
剑野露出狐疑的神情,于是父亲摸了摸儿子的头顶。
「这就跟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是一样的道理。房间当然是收拾得愈乾净愈好,打扫的时候也应该尽可能用心。然而完全没有灰尘的房间,是不可能存在的。」
这时剑野的父亲脸上的表情突然一暗。
「你们两个要把这句话牢记在心,否则以后会活得很痛苦。」
日后回顾这段彷佛预言的谈话,总是让我感到五味杂陈。
然而当时的我对此一无所知,满脑子都是该如何打发时间,或者是该玩些什么,自然很快就把酱汁的事情拋到脑后。
九十年代后半有太多好玩的东西了。游戏王、小魔女DoReMi、数码宝贝、纯爱手札、电车向前走、节奏DJ、小室家族、Mr.Children、口袋饼乾、黑色饼乾、银狼怪奇档案、大搜查线、笑笑狗、桥本VS小川……多得不胜枚举。成为大人之后的现在,还是会把现在跟那个时代一同比较。每个人内心都有所谓的「黄金时代」,对我来说,九十年代后半就是如此。
我跟剑野以及沙树,就是驰骋于这样的时代。
班上的中心人物自然是他们两个。班长是剑野,副班长则是沙树。不知不觉中,剑野不再叫她「岬同学」,而是「沙树」。我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改变。班上的女同学常常说两人「好像勇者与公主」,至于我嘛,顶多是勇者身边的跟班吧。说好听一点,大概就是※撒马多利亚的王子吧。(译注:电玩《勇者斗恶龙2》的人物,跟蒙布克城的公主同为主角身边的冒险伙伴。)
之后我们三人的交情一直很好。升上五、六年级之后依然分在同一班,在学校里是有名的三人组。不过我们知道离别的时刻近了。我听说剑野的父亲在这里做出一番成绩,即将荣升新宿分行长。剑野毕业之后就要搬到东京去了。搬家的原因之一,也是因为剑野的成绩实在太优秀,这里找不到适合他的学校。
「长大成人之后,我们三个人在东京重新聚首吧。」
离别那一天,剑野笑著说道。他没有流泪,我跟沙树也是,因为那句「长大之后到东京聚首」的画面实在太美好了。离别固然寂寞,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比起离别,我对未来抱持著更强烈的期待。
然而梦想并未实现。
我们的再会,以我完全不曾预想的形式上演。
◆
我的老家就座落在老爸经营的螺丝工厂旁边。
我们家只是一般大小的透天厝,并附带庭院,在家乡并不罕见。三十岁之后,几乎人人都是有壳蜗牛。毕竟这里的地价不到八王子的一半。大家都说成家立业才算是独当一面的成熟大人,一直住在公寓的我,在这里是抬不起头的。
老爸和老妈今年就要五十岁了。夫妇两人带著几名员工,守著自家的工厂。经营状况不好也不坏,还算过得去。过去面对泡沫经济崩溃以及雷曼兄弟造成的金融风暴,也勉强挺了过来。老实说我真的觉得很不容易,附近几家类似的工厂几乎全都倒闭了。那个被我们拿来建造「秘密基地」的废弃工厂,现在也拆除了。
我才刚回到家,老妈就说话了:
「你是不是又瘦啦?」
去年老妈也说过同样的话,其实我应该反而变胖了。
「这样不行喔——三餐一定要正常。沙树没帮你张罗吃的吗?」
「没差吧?」
沙树的话题让我有点尴尬,所以我没好气地回答。
老妈彷佛看透一切似地点了点头,便将我带回来的HIYOKO供奉在佛桌上。老妈哼著小调,脚步十分轻快。她虽然多了些白头发,不过精神还是相当不错,令我放心许多。
踩在怪声不断的走廊上,我打开拉门,熟悉的起居室映入眼帘。「客厅」这个字眼太时髦了,不适合用在我们家。这里跟去年相比毫无改变。圆柱形的白色煤油炉是从我小学一直用到现在的老古董,雏菜读幼稚园时戳破的障子门依然保留了下来。甚至连暖桌上盛放柑橘的竹篓,看起来也在同样的位置。
宛如时光停止的起居室之中,老爸正缩著身子坐在暖桌里。老爸从小在北陆长大,却特别怕冷。他绝对无法捱过八王子的冬天。
「啧,原来是儿子。」
一见到我,老爸就用鼻子哼了一声。他跟我一样一脸凶相,乍看之下似乎心情不好,不过这就是他平常的模样。
老爸看起来没什么改变,不过发线比去年退后了许多。这就像是暗示著我的未来,感觉有点讨厌。假装没看见吧。
「雏到哪去了?我超级可爱的小公主呢?」
「到朋友家送礼去了。」
我也钻进了暖桌。电视正在播放地区频道的新闻节目,画面出现吊挂在商家门前的正月必备物品※新卷鲑。看到这个画面,顿时萌生出回到老家的实感。(编注:以盐腌渍鲑鱼数日后,用绳子挂起风乾的鲑鱼,北海道名产。)
「朋友比父母重要吗?好寂寞啊。」
「那种年纪就是这样。」
「连婚都还没结,你懂个什么鬼东西?」
「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