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可以跟雏变成好朋友,又跟枪羽先生过夜,我幸福到也许会死掉呢。」
她所说的话应该没有半点虚假吧。毫无疑问地,她打从心底感到幸福。白皙透明、宛如搪瓷的脸上浮现的微笑没有造作的成分,这点我看得出来。
不过却与某个画面重叠在一起。
累积了一点人生经验、已经不再纯真的二十九岁大叔,将两个画面重叠在一起了。
真开心呢,锐二。
九年前,儿时玩伴也在这个地方跟我说过这句话。
儿时玩伴也跟今天的她笑得一样灿烂。当时并肩而行的我与她看起来确实快乐得不得了,我还记得她在秋风之中飞扬舞动的美丽马尾。
两人都知道,往后不会再一起散步了,所以尽可能地享受那段时光。
——真开心呢,锐二。
——嗯,很开心啊。
平常两人绝对不会说的空虚对话,在我们之间一再重播。二〇〇七年的秋天,我才刚满二十岁,正是充满希望的未来已经近在明日的时候,正是误以为长大之后就可以得到什么的时候,正是相信持续写作必然可以实现梦想的时候。
之后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如今我又旧地重游。
耳中听到的是同样的话语。
「……嗯,很开心啊。」
二〇一六年的我所做出的回应,还是跟那时一样。
梦想被夺走的她、工作被夺走的我。从残酷的现实之中逃脱的我们所能做的,不就只有忘掉一切、享受当下吗?
就跟二〇〇七年的时候一样。
其实我没有大叫「好怀念——」的资格。
那是历经许多苦难后有所成长,将所有的一切留在过去的大人所说的话。
跟当时比较起来,我完全没有改变。
什么也没得到,只是不断地失去。
「……可是,枪羽先生。」
任由视线飘向远方,现在的她缓缓开口。
微笑已经自她的容颜消失。
我不禁微微屏息。
有别于二〇〇七年的全新发展。当时儿时玩伴并没有这么说,她一次也没有露出这么苦涩的表情。我知道为什么,因为她已经完全放弃了。
然而二〇一六年的她并非如此。
我还是很不甘心——
◇
「不甘心是很正常的好吗?」
朝著手机大吼一声之后,你立刻挂上电话。
二〇〇七年的春天,第八次在初赛被淘汰的你对女朋友「干嘛那么消沉啊,真不像你」的安慰产生反感,结果乱发了一顿脾气。
安静无声的破旧公寓之中,你躺在充满湿气的地铺上,对自己产生莫名的厌恶。明知说话不中听的女朋友其实是关心自己,结果自己居然把脾气发在她的身上,这件事也让你产生深深的罪恶感。天花板歪歪斜斜的木纹,愈看愈像自己的脸。联想起乱发脾气的自己狰狞扭曲的嘴脸,你不禁别过了脸。
你本来想立刻打电话过去道歉,最后终究没有这么做。有时间道歉,还不如拿来写作。跟她道歉之后,一定会就这样依赖著她。每次跟她相拥,自己就会变得愈来愈软弱,这点你心里非常清楚。
于是你打开朋友以便宜价格转卖给你的中古笔记型电脑,硬碟顿时发出滋滋滋的巨大噪音。光是开机就要花三分多钟,但也没有办法。作业系统还是WindowsMe。买不起高价的Word,只能用记事本写作。投稿的时候不是利用大学的电脑,就是找家中有Word和印表机的朋友,千拜托万拜托,只求他借你一用。
不过你最近也很少跟那个朋友来往了。
之前曾经把作品拿给那个朋友鉴定,结果遭到恶毒的批评,从那时候起,就不太想跟他见面。
当初明明是你要求他有话直说,不需顾忌的。
明明是你说怎样的批评都行,尽管放马过来的。
「……哈哈。」
电脑尚未启动完毕,萤幕一片黑暗。凝视著自己映照在萤幕上的脸孔,你露出自嘲的笑容,不禁嘲笑起理想中的大学生活跟现实之间的落差。念高中的时候,你向社团的同学发表自己写的小说,结果获得不错的评价,于是就开始志得意满。以为投稿一定会成功,或者是突然成为职业作家,被世人吹捧为降临文坛的天才……当时脑中浮现出这种漫画般的幻想。
而在现实生活中,是初赛落选的风暴。
初赛淘汰的是不符小说的格式、字句不够通顺的作品——这是你从网路上的匿名留言板看到的说法。看到这个留言的瞬间,深不见底的绝望袭上心头。自己的作品完全不值得讨论吗?真的这么糟吗?——不知道。于是你愈来愈不安。既然人都在东京了,不如直接把稿子拿去出版社,请专业的编辑鉴定一下吧。你不是没有这么想过,却无法鼓起勇气。万一编辑说「你没有写作的天赋,趁早放弃吧」,那该怎么办?于是你心生怯意,到头来还是无法实际行动。
今年你已经二十岁了。
可是你完全没有成为大人的感觉,唯有年纪徒然增加。
在你的认知中,所谓的大人是指「实现梦想的人」。虽然是被真正的「大人」听到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