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她想写的东西源源不绝,还表示要以自己觉得最有趣的东西一决胜负,如今的她却大大地动摇了。
「你看了读者感想,对不对?」
『……嗯。』
直捣核心之后,她的强颜欢笑顿时被打回原形。
『想要成为职业小说家,是不是得意识到读者的喜好,并且针对这点仔细考虑?是不是不能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写?可是我实在搞不懂,完全不知道具体来说到底该怎么写才是对的。自从星期一开始,花恋就一直思考怎样的风格才有趣,想了又想。可是……我还是不明白……』
「……」
不要理会那些批评。
无视那些不负责任的匿名留言。
或许我应该这样告诉她,说不定她在内心深处一直期待我这样告诉她。
可是我不会这样说。
绝对不说。
她的作品所带来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收获。无论是赞美、谩骂、共鸣、无感、言之有物的评断、无的放矢的批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应该承受之物。
我这个指导员该做的,就是让她得到『第一次投稿』的经验,让她成功体验以作家的身分踏出第一步的过程,而与此同时,也给予她只有作家才能体验的痛苦与挫折。
初体验,以及接踵而来的挫折。
然后下一个阶段应该给予她的是——
「你只能继续创作。」
面对伤心欲绝的少女,我以近乎无情的口吻说:
「如果不知道怎么写才有趣,也只能埋头继续写。痛苦的话,就带著痛苦的心情写下去。写吧。」
『可是这样又会……』
「又会被修理是吧?但也比裹足不前强多了。既然是创作的过程出了差错,就只能藉由创作修正;在创作的过程受伤的话,只能藉由创作来疗愈。其他的方法都不行,恋爱、友情或是工作都无法疗伤止痛。你已经一脚踏进去了,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作家这种生物全都受到这样的诅咒。」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双脚突然抖了一下。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即使无法入围?』
「写吧。」
『这样枪羽先生会被外公骂的。』
「管他的,写吧。」
我一刀斩断了高中女生的犹豫与迷惑。
「距离下次的投稿截止日不到两个星期。先把你的失望放在一边,继续写就对了。失望的同时不忘写作,沮丧的时候一样要写作……我会替你收尸的。」
『…………』
沉默之后,感觉电话另一头的她接受了我的说法。
『看来还是得替自己说过的话负起责任啊。』
她稍微恢复精神的声音,流露出游走于挫折与决心的心情。
『我明白了,枪羽先生。我要继续写作。这个星期天以前,我会想办法把大纲写出来。』
「不,就直接写吧。」
『咦?可以吗?』
「已经没多少时间了,这次就试著不拟大纲直接写作吧。对你来说也不失为一种挑战。」
她已经失去信心了,草拟大纲只会收到反效果。到时候一定会觉得自己拟定的故事大纲一点都不有趣,在完全不是重点的小地方反覆挣扎,最后落得一事无成的下场。这也是我的经验谈。
『明白了。脑袋里刚好有个故事,我就直接写下来了!』
声音比刚刚有气势多了,大概是觉得拟定大纲很痛苦吧。毕竟她本来就是先行动再思考的类型。
『那我现在就开始写!』
「嗯,我等著。」
互道晚安之后,我挂断了电话。
她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恢复。我既不是灵能力者,也不是厉害的心理谘询师,不会使用凭一通电话就让伤心的JK重新振作的魔法。我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我会一直等著你。」
对已经中断通话的手机再次呢喃之后,我才将手机收进口袋。
无论她再怎么傻、再怎么爱撒娇、再怎么麻烦,我也不会放弃这家伙。
因为她的作品真的很有趣。
虽然有不少瑕疵,还不够格当成商业作品正式出书。
不过真的很有趣……
※ ※ ※
现在时间将近晚上七点。在开始通话前,我正对面的选举海报连脸都看得清楚,如今海报已沉入黑暗之中。附近小学的草丛中传来的阵阵虫鸣,突然增强了许多。
该去完成「指导员」的另一项工作了。
透过电子邮件跟渡良濑约好见面的地方,是我常去的那家网咖附设的咖啡厅。
也是我遇见南里花恋的那家网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