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遗忘的心情,一点一滴地渗透内心。
「我大学四年一直在写小说。还跟父母亲达成协议,若无法在四年之内崭露头角,就放弃这个梦想。曾经有一次入围最终选拔。在网站上看到评审意见的时候,真的很高兴……然而最后也仅仅止步于此。」
大概是感染了她的热情吧,连我都被自己吓了一跳。明明没打算提起这件事,过去甚至从未跟朋友说过。这应该是我准备直接带进坟墓的黑历史才对。
所以我才讨厌JK。
总是为大人早已枯竭的热情点燃小小的火苗。
「——果然没错。」
她微微一笑。
一举突破我内心的警戒网,令人看得出神的微笑。
那是今天所见最可爱的表情。
「枪羽先生一定是这样的人,花恋看得出来。」
「什么意思?」
「因为枪羽先生在保护花恋的时候,不是以愧疚的眼神看着掉下来的书吗?我就觉得——这个人很珍惜书本呢,当时我好感动。热爱小说的人不会是坏人。这是父亲说的,花恋也这么认为。」
「……想太多。只是因为那是别人店里的书,我才会特别小心。」
我装作不甚在意地转过头。她的轻笑声传入耳中。我居然被小我十四岁的小丫头戏弄?真是够了。
我本来想反过来笑她在兴奋时总是以「花恋」自称的习惯,不过她看起来真的很高兴,所以就算了。虽然有点孩子气,不过这样比较自然。
「希望枪羽先生有一天可以看看花恋的小说。」
「嗯,有机会的话。」
这在大人的语言中代表「拒绝」的意思,不过她说了声「嗯!」,接着又高兴地点点头,显然是听不懂。别愈来愈兴奋啊,真是的。
这时我放在桌上的手机传出震动,有讯息进来了。是老妹传来的,内容是『玄关出现疑似水电工的人(?)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救命啊~』。对了,之前请人来修理水管,结果我忘了这件事。正值青春年华的老妹一个人在家,不能放男人进门。必须赶回去才行。
「临时有事,先告辞了。」
语毕,我站了起来,结果她以忧郁的表情说了声「这样啊……」。喂,别这样。连我都变得郁闷了。
「那、那个,请收下!」
她将一个手提纸袋递给了我。
连我这种毫无情趣可言的人都知道,这是高级甜点店的纸袋。之前公司的女性职员在休息室抱怨东西贵得要命,就算排队也未必买得到——就是那家店。
「这种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
「啊,呃,不是啦。里面是我自己烤的饼干。」
「……」
这种礼物也很沉重。
虽然烦恼着是不是应该拒绝礼物,再度折断旗帜,不过我已经没办法像昨天那么冷酷了。听到她的梦想之后,我对她萌生了一些共感。此时此刻我深深感受到自己真是个廉价的男人,也让我深深体会自己永远无法出人头地。
不过话说回来,得知她是二十一世纪出生的人之后,顿时觉得提防插旗什么的,或许只是自我感觉良好。
只说过一次话就怀疑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这根本是小学生的理论。别闹了好吗?二十九岁的我。
「好吧,那我就心怀感恩地收下了。」
她顿时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白皙的脸颊泛起一抹樱花色粉红,看起来比先前更加鲜嫩欲滴。
「还可以在这里见面吗?」
「工作不忙的话。」
结束谈话后,我立刻迈开脚步。周遭的视线一直让我感到芒刺在背,窃窃私语的声响更是刺耳。每当有人拿出手机,我就会怀疑对方是不是要打电话报警,心跳不自觉加速。
听说愿意付钱跟JK交往的男人好像不在少数。
不过我倒是宁可付钱,也要逃得远远的。
※ ※ ※
关于我跟就读中学的妹妹独自生活的原因,多少需要解释一下。
我们的父母依然健在,目前在北陆地区经营小型工厂。老爸是个典型的老派职人,顽固得很。我跟老爸的关系相当差,每次回家总要大吵一架。老妈说我跟老爸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我又不像他是秃头。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必须针对遗传基因发动圣战,不过我一定会打赢的。
偏偏这样的老爸对老妹宠溺有加。
老妹上幼稚园的时候,他不但一直打量三十几个在礼堂中集合的幼儿,最后甚至大声叫嚷「很好,我家女儿最可爱!」之类的话,留下了让其他家长大翻白眼的奇闻。
结果老爸的爱女在小六那年的春天说出惊人之语:
「我想读东京的学校,每天从老哥家上学。」
当时老爸失落的模样,该怎么形容呢……简直快沉入马里亚纳海沟了。据说他甚至大发雷霆,表示「我要杀了锐二之后再自杀!」。不要把儿子拖下水好吗?
老妹的成绩优异,在学校的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一。听说补习班老师也建议老妹参加私中考试,在这种情况之下,直接锁定东京的名校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