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就这么一座破城堡,你们究竟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斯威兰王国军的元帅、利伯拉尔·艾尔特里亚向面前的一众将官倾泻出了自己的愠怒。
举兵进攻第六军防守的佩吉塔堡已一周有余。起初以为三日之内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地克城,而现实却是佩吉塔堡的城门如今依旧严防死守,将一切外敌拒于门外。虽然尝试了以云梯直接攻占城墙的策略,然而成效依旧不彰。
利伯拉尔将手上的文件捏作一团,一气之下掷之于地。
(格拉丁那个老不死的!居然说限期之内不能攻下城堡就要剥夺我的统帅权?竟然派快马送来这种信!他到底是几个意思!就算我斯威兰现在臣从于帝国,也还没到能让他这样颐指气使的地步吧!)
——一年前。
捍卫法涅斯特王国的基尔要塞沦陷之后,帝国将侵略的魔掌伸向了斯威兰王国。当时的年轻国王、海伊德·冯·斯威兰血气方盛,在读过帝国特使送来的书信后,他当场予以撕毁。
如果要给那篇繁文缛节的文章一个概括,那就是要斯威兰王国向威光赫赫的艾斯佩利特帝国俯首称臣,如此这般,诚可谓傲慢至极。
怒火冲天的海伊德当场斩杀了帝国特使,不顾股肱重臣的劝谏,执意亲率大军出阵,在斯威兰国境最北方的鲁恩威尔丘陵同帝国军进行了激战。
在被后世称为《斯威兰战役》的此次会战中,斯威兰军队大败于乔治率领的钢铁陷阵骑兵团。遭帝国擒获的海伊德在三天后与一干重臣一并被斩首。
在此之后,帝国并没有直接吞并斯威兰,而是扶持了年纪尚幼的艾伦·冯·斯威兰继位。虽然斯威兰王国的存续在表面上得到了认可,但艾伦毫无实权。到头来,格拉丁作为斯威兰王国的代理宰相只手遮天,端坐在基尔要塞随心所欲地包揽国政。
见利伯拉尔切齿咬牙,缩在一旁的一名军官胆战心惊地开口道:
“阁下,敌兵已经显露疲态。依下官愚见,情况不久就会有好转的。”
“不久、不久、你也好他也好嘴里吐出的全是这两个字……如果我记得没错,那我三天前就听过这话了。你们嘴里的不久到底是有多久啊?”
在怒目圆睁的利伯拉尔的质问下,军官一边擦拭额头上的冷汗一边缩了缩身子。
在这个时候,包括利伯拉尔自己在内,斯威兰的将官们都没能注意到一个事实。
实际上,第六军在斯威兰军队片刻不停的猛攻下,已经来到了崩溃的边缘——
佩吉塔堡 萨拉的私室
“萨拉殿下,该用餐了。”
萨拉缓缓地从床上挺起半个身子,看向了罗兰德放在桌上的餐盘。餐盘上放着半块发黑的面包以及一碗几乎跟水无异的清汤。正常来说这绝对不是贵为公主的萨拉能下口的。
“多谢了,不过我现在肚子不饿。”
萨拉垂下视线,向面露关切的罗兰德摇了摇头。
“恕我失礼,您在六个小时前也说过同样的话。您要是再不用餐的话,恐令身体有恙。”
罗兰德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看来是要死耗到萨拉吃完东西为止。短暂的沉默过后,萨拉一脸严肃地看向了罗兰德:
“那么我就把话说明白好了。我再怎么说也是公主,这种糟粕我根本下不了口。光是看着都觉得晦气。你要是明白的话就赶紧给我端下去!”
萨拉边说边将手边的枕头丢了出去。枕头砸在了罗兰德身上,从中洒出的羽毛轻灵地在空中飘舞。萨拉噘起嘴背过了脸。
“……殿下,你再怎么跟我耍泼都是没用的。就算别人看不出来,我罗兰德也不会不懂。”
“你、你什么意思……”
萨拉一时语塞,见状,罗兰德露出了有几分悲戚的微笑。
“殿下实在是太过善良,您是觉得自己不吃的话,就能多给士兵一份吧?”
“呵呵呵。你也太能妄想了。我说的难道不够清楚吗,这东西让贵为公主的我无法下口。”
罗兰德没有在乎萨拉的讥哂,一脸严肃地继续道:
“并且,您最终打算用自己的死来为一切收场。”
“——!?”
“……我已经侍奉萨拉殿下十年了,还是能领会您的用意的。你或许是想以自己的项上人头为交换祈求敌人放士兵一条生路,但敌人未必真能接受这个条件。”
“可我毕竟也是个公主——”
“您果然是这个打算吗……”
听到罗兰德与叹息一同出口的话,萨拉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事已至此,不管再添补多少借口,罗兰德都不会罢休了吧。领悟到这点,萨拉坦白了实情:
“……舍此之外别无他法。如果说有那么一种可能,只要交出我的脑袋就能让大家活下来的话,那就只能在它上面赌一把了……毕竟我们最初的赌局似乎是失败了啊……”
“您是说援军的问题吗?”
萨拉默默地点了点头。传令兵离开佩吉塔堡后已经过了一个星期。第七军至今不见踪影。萨拉已经断定,他们今后再无现身的可能。
“还没……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吧。”
说出这话的罗兰德声音有些颤抖。萨拉从床上起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