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活得更自由。更坦率地面对自己的心情。她发自内心地想要有所改变。
然而,那个心愿实在过于脆弱,就像没有确实形体的空想存在。
三铃不明白该怎么做才能改变自己。因为她至今为止都藏在这个外壳之中。
推甄日过了一个星期后的今天,三铃在学校接到推甄合格的通知。
比一般考生还要提早一个月,而且还是以上榜的形式摆脱考试的沉重压力,理应让她感到相当开心才对。然而她的内心却像趴在地上爬行,持续地嘟囔著同样的烦恼。
想要改变,却改变不了。
当时哭成泪人儿的朋友,果然没考上那所学校。然而,如今她和足球社的男友已不再隐瞒彼此的关系,而是互相鼓励彼此用功。想必他们俩肯定能考上理想的学校。
三铃羡慕著拥有恋人、内心也如此自由的她。
该怎么做才能改变?成为高中生后就会有所不同?全新的场所、崭新的人际关系。如果是在那里,就能够舍弃这样的自己?真的吗?
没有任何保证,不切实际的希望依旧是如此渺小。
──但是……
那样的烦恼,对现在危在旦夕的三铃来说,毫无任何意义。
「呼、呼、呼……!」
三铃在红色极光之下,以惊人的气势往前狂奔。
她不断地往日落时分的澄澈空气喘著大气。
嘴里因乾燥而阵阵刺痛,相反地,在渔夫褛里面却是汗流浃背。长袖制服已紧紧贴在手臂上,湿黏的头发也有股弄湿头皮的触感。然而她的身体却因为恐惧而感到格外冰冷。
三铃正在逃跑。同时也在追赶著某个物体。
她的脚步没有停歇,同时回头望向杳无人烟的住宅区街道。
……还在。还在后面。
不是一两个人而已,人数相当多。
对方的脸上戴著伏见稻荷大社的祭典常见的那种狐狸面具,是一群异样的集团。
「那孩子跑去哪了……?」
三铃嘀咕一声并巡视周围,接著继续奔跑。
从国中下课返家的途中,三铃看见了出现在夕阳天空中的极光,起初不仅震惊,同时也感到十分感动。
三铃曾经在哪听说过,极光原本只会出现在极圈,在日本能观测到的,唯有以测量仪器的镜头捕捉到的低纬度极光,以人类的肉眼不可能看到那幅景象。
然而,这道红色极光却不同。
别说是北海道,连身处于日本地理位置正中央的京都上空,都可以看到极光犹如垂下的窗帘下襬那般,鲜明地摇晃著其光辉。
现代人的三铃基于习惯反射性地拿起手机,然而她透过相机镜头所看见的,却并非是由自然光所营造的壮观景致。
映照在相框里的,是屋顶上的人影。
她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并环视四周,发现并非只有一两个人。在上学路上的各个角落都有他们的身影。
所有人都戴著狐狸面具,身材都同样是虎背熊腰,身上穿的西装别著会在工地现场看到的那种类似反光板的饰品,假设那是他们的制服的话,与其说是某间神社正在举办失传的古代祭典,不如说是企业或是大学在进行大规模宣传活动,反而更合乎常理。
然而,这个常理没过多久便不攻自破。
他们看起来明显异常。
无论是在屋顶、围墙甚至是路灯上都满是他们的身影。就算退一步说这是某种活动,也明显做得太夸张了。更何况──
三铃看到了一名戴著狐狸面具的人物,从以灯笼为概念设计的路灯后方探出头。
明明细长的路灯根本没有宽到能够隐藏人体,但是在以路灯为界的另一边却看不见他那庞大的身躯。
简直就像是在路灯后方有一道裂缝,而他是从该处探出身子。
仔细一看还不仅是他。其他的狐面人也从矮围栏、公车站遮雨棚的支柱、民宅庭院的狗屋后方,甚至是细长的电线上下处等,把大部分身体潜藏在根本不可能藏身的地方。
其中一人以摇曳著红色光芒的天空为背景站在屋顶,三铃感觉到他与自己四目相接,顿时不寒而栗。
(是妖怪。妖怪出现了!)
脑海中浮现出荒唐无稽的词汇后,三铃被一股从本能油然而生、不明就里的想法催促,朝地面用力一蹬。
没有任何理由。然而三铃感受到一股恐惧,要是被那些玩意儿抓住的话,将会被拖进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再也没办法回到这里。
幽静的住宅区鲜少人影。不,三铃在拚命逃跑的时候,才发现人少到让人匪夷所思。甚至让她觉得自己早被拉进了某个异空间。
「我想回家,我好想回家……」
有一半陷入混乱的脑袋让她不由自主地如此说道,她接著试图以烙印在双脚的记忆,摸索平时走惯的归途。可是,不论弯进哪里都会看到狐面人的身影。
(好可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好怕。我好怕。)
就在窒息感与绝望感即将塞满她的胸口,让她停下脚步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