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眩。仿佛身处在不停旋转的朦胧迷宫中,他失去平衡——磕绊、摔倒。
脚下的地面消失了。
在最后的最后,他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可以理解的是头朝下正在跌落的自己,还有急速朝自己逼近的地底湖和那黢黑的水面。
◆ ◇ ◆ ◇ ◆
在黎明到来之前,那个男人突然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坠入了黑暗的深渊中。他突然听到火药的炸裂声,还没来得及发出喊叫,就直接向后方飞去——他一脚没踩稳,向着地底湖坠落而去。
面对这一切,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怎……么会……”克丽奥哑然地发出几声呜咽。
◆ ◇ ◆ ◇ ◆
黎明之前……
黎明之前?
包含着愤怒,库欧·巴迪斯·帕泰尔用鼻子笑了一下。黎明之前根本和他毫无关系。
他站起来。心中下决心要把所有人斩尽杀绝——包括那些神官士兵。首先,已经解决了那个基利朗谢洛。
在他巨大的手中,还握着最后一件武器,一把又重又硬的手枪。枪口的硝烟还没有散尽,他不慌不忙地——转过身面对剩下的三名惊呆的入侵者,再加一名背约者。
在深夜时感觉无比遥远的黎明,现在已经到来。但是,这些根本无所谓。
他的人生中不存在黎明。所以黎明什么的,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 ◇ ◆ ◇ ◆
在黎明尚早的清晨便醒来的次数变多了——
奥莱尔苦笑着想着这些,从床上坐起来。年迈并不可怕——可以不用再谋求生活的变化,是很不错的特权。此刻清晨,看看床铺的周围,和昨天没有丝毫变化。除他以外一个人都没有,他的这座老房子离圣都非常地远。
他微微撩开窗帘,看向外面。南方的天空显出微微的光明。预感到雨可能要停了,他把脚滑下床铺。
◆ ◇ ◆ ◇ ◆
卡洛塔·茂森在黎明之前还没有醒来。
◆ ◇ ◆ ◇ ◆
黎明之前的那个男人。
就算再怎么闭上双眼,睡眠也不可能到来,他有些厌烦地睁开眼皮。感觉不到辛苦——也感觉不到舒适。自从那一天开始……他从来没有入睡过。
在柔和的光线笼罩下,圣堂显得非常安静。听不到雨的声音。身处最高级别神殿的最深处,世界之树神殿,就是他的铠甲。
教主拉蒙尼洛克置身于这件铠甲——不,应该说摇篮更恰当——的正中,微微地侧过头,叫道:“阿纳斯塔西娅。”
“……是。”一直静候在圣堂角落的少女做出回应。
“过来。”
“是。”
这个少女是唯一一个可以通过圣堂正中间薄薄的隔纸的人。像往常一样——她从圣堂的墙边静静地将薄纸推开,用手扶着墙进到里面。
她细细的手腕慎重地扶在墙上,微微低下头听候吩咐。
她的脸朝着另外的方向。伤痕累累的双眼塌下来,等待教主的发落,就像是正在接受训练的小狗。
拉蒙尼洛克坐在扶手椅子里——将双手支在下巴上,一动不动地观察她。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女。无论是穿着还是举止,都没有特别值得留意的地方。
他从那把坐得很不舒服的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说:“不用再装了。”
“……是?”她不解地问道。
拉蒙尼洛克一步步走过来,说:“我叫你不用再装了。你的眼睛,还能看得见。”
“怎……么会……?”阿纳斯塔西娅双肩颤抖——把身子靠在墙上向后退。
拉蒙尼洛克默默地摇摇头。
前进的步伐没必要加快,也没必要慌乱——除非命令她出去,否则这个少女是不会离开的。
他走到离少女伸手可及的距离,停了下来。他伸出双手,慢慢地掐住一动不动的少女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
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加大手上的力度,说道:“你在昨天晚上注意到了库欧。你是凭借脚步声认出来的?你以为那个男人走路时会发出脚步声吗?你的眼睛能看得见,没错吧。”
“不是——”
“我再问一遍,是的吧?”
“是、是……的。”
“不用害怕。教主没有生气。教主是不会生气的。况且——你本身也没有什么罪过。”拉蒙尼洛克低下声音——用很小的声音开始说话。这里不会有人听见。
“教主的脸决不能被人看到。”他低头看着少女说,“这张脸,被剥了皮。看到那个的人,都会是这个下场。真正意义上看到那个的人,除了教主没有别人……没有别人。这张脸,这副烙印。这是被女神剥夺了命运的烙印……所以,永远都——”
圣堂沐浴在淡淡的光辉中,空气很温暖。
静静地——静静地,直到永远。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