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芬半睁着眼看着少女,说:“这么说来,你只是从背后砍了他一下而已,记不得也是正常……”
“说的也是,我经常砍一些不认识的人呢。”
“……我竟然,差点死在这种人的手上……?”萨鲁内心很受伤,用伤痕累累的手扶住脑袋。不过他的左手还真的举不起来。
克丽奥真的记不得了。奥芬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说:“之前在〈芬里厄森林〉的时候,村子里的杀手。在这座基姆拉克……就是死亡教师,萨鲁·索琉德,对吧?”
“不许别人说自己的名字,却把别人的名字挂在嘴上。”死亡教师讽刺性地说,他摸了摸胡子稀松的下巴,“就算你知道这点也没什么用处,正如你所见,现在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我说,一个谁都记不得的死人,就是幽灵了吧?”克丽奥直爽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萨鲁有点疲惫地说:“……你的意见很尖锐,很好很好。”
“奥芬,难道我现在被当成了傻瓜?”
“有时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幸福。”奥芬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简单在这个牢房里转着看了看,基本没怎么走动,只是身子转了几圈。他没看到餐具,房间角落的便器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这也就是说——
“从你被关进来到现在,时间还不长吧?”
“我不觉得在牢里的两天时间属于『还不长』。这里的人对拷问都是熟能生巧——你看了就知道了——被那样一搞,就算有东西也拉不出来。”萨鲁发着牢骚。
奥芬笑不出来,叹了一口气说:“真是避之不及,尤其是看了从那个洞里扔下来的白骨山。”
这时——
马吉克突然冲进牢房,指着走廊说:“……看守来了!”
“看来闹得有点过头了。”萨鲁语气轻松。他一边听着靴子下楼时发出咔磁、咔磁有规律的声音,一边继续说,“听到那个脚步声总是让人心情郁闷。这些人难道不能偶尔走个跑跳步吗。”
“给我安静。”奥芬冷冷地说完,苦涩地看了一眼坏掉的门。已经没有时间把它拖进牢房了——而且门坏掉的话,更会引发看守的关注。他对着克丽奥和雷奇,讽刺地说,“……总有一天我要教会你们如何正确开门。”
“就算锁着也能把门打开,又何必要用钥匙开呢,浪费时间。”克丽奥一脸认真地跟他顶嘴,真不知道她是明白还是不明白,奥芬没有再跟她吵。脚步声很近了——已经走完了楼梯。
从走道那头传来一句年轻男人的声音:“……怎么了?”
“越狱吗?那门,怎么——”对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看到三厘米厚的铁门像个纸屑一般被揉成一团,是谁都会这样。
“他们每次都是两个人。”萨鲁眼里露出笑容,小声做出忠告,“一人一个,一击放倒。稍微发出点响声也没关系,上面听不到的。拷问过程中的惨叫,他们也是充耳不闻。”
“上面?”克丽奥抱着雷奇,拍落积在它黑色毛发上的黄尘问道。她把眼珠子往上转了转,继续说,“……这么说来,这里是哪里?还是地下吗?”
“搞什么。连这都不知道就来了吗?”萨鲁有些惊讶。这里到底是哪里,奥芬确实一无所知。
从走道上传来咔恰咔恰的厚重钢铁声——铁栅栏被打开了。可能是钥匙生锈了,他们磨蹭了好长时间,还能听见看守的各种抱怨。
奥芬把身体紧贴在牢房入口处的墙壁上,攥紧拳头。萨鲁所说的「声响」到底是多大的程度呢,他可没想过要赤手空拳将两个可能有武装的看守打倒。他的疲劳感不是一般的强烈,只能让一部分的意识沉睡,好集中意识。他开始编筑魔术的构成式。
他在脑子里组织语言,并说道:“我们在地道里迷路了。被你的同伴——那个叫奈姆的——给算计了。然后就跟着那个长尾巴的毛兽,到了这里。是凭借人类的气味找到这里来的。”
萨鲁没有回话,可能是累了。
马吉克守在克丽奥前面,站在门口的位置。他没有任何打算编筑魔术构成式的样子,令奥芬放心了,虽然少年的心里不高兴,但看样子并不是不理解自己说的话。
头痛依然在侵袭他的脑干,很缓慢、一波接着一波,并不十分强烈。他一头的粘汗和冷汗,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舌头感到一股苦涩的沙子味,那是覆盖了基姆拉克全境的死亡之沙。
铁栅栏打开了,铰链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无情地敲打他的神经。就在奥芬全身紧张的时候——
萨鲁静静地说:“……这里是世界树神殿的地下牢房——比外人都不知道的神殿最底层〈诗圣之间〉还要往下。”
快速走过通道出现在牢房门口的,是两个神官士兵。
神官士兵这个称呼,已经在昨天从死亡教师奈姆·翁利口中听过了——这个单词在奥芬脑中一闪而过,对于神官士兵到底是从事什么职业的人,他根本一无所知。他们都像神官似的身穿白衣,越看越觉得和萨鲁身上穿的衣服差不多。布料很厚实,给人一种铠甲般的坚固感。脸被斗篷遮住的部分并不多,但是他们都用黑色口罩一样的布条盖住脸的下半部,留在外面的只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如萨鲁所说,确实是两个人。
看见他们握在手上的警棍,奥芬开始将编筑好的构成式转换为魔力。突然间——
铮——!
一阵类似金属声一般令人不快的声音刺中大脑,同时视线变得一片漆黑。一阵海浪般的疼痛从喉咙深处翻滚而来,直冲大脑。剧痛只在一瞬间就支配了他的全身。
“啊啊啊啊啊啊!?”他抱住自己的身体叫喊。
(果然——果然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