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芬正在等待。
多多坎达市以北的街道只有这条宽阔的斯泰尔威大道。夏季的街道有如一条细长的宝石一般。话虽如此,现在还是初夏。被旅行者们盛赞的碧绿景象此时尚不是夏季的浓郁绿色,而是稚嫩的淡绿色。在这个季节,风是从东边吹来的,而且几乎不会中断。今天也刮着风。正午左右的风十分宜人,奥芬在大道旁类似于河堤的凸起处坐下,一直盯着道路的另一端——延伸向多多坎达市的方向。
奥芬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但是,他的脸上没有露出焦躁的表情,倒不如说是他还想再多等一会。他把剑扛在肩膀上,用手指咚咚地敲打着粗糙的剑鞘。
终于,从大道上他眺望的方向卷起了小规模的沙尘,那是马车扬起的尘土。随着沙尘的扩散,蹄铁与车轮的滚动声也逐渐靠近。这辆马车只套了两匹马,并不庞大。马车的黑色屋顶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时,奥芬缓缓地站起身来,挡在道路正中伸出了双臂。
“给我停下!”
他大声喊道。从这个距离来看,已经接近到数十米开外的马车驾驶台上的人可以一边咒骂,一边拉住缰绳。
马车停下来了。它的侧面有用镀金大字写上的“大陆魔术士同盟”几个字。
驾驶台上的男人大概刚过四十,他从台子上嗖地跳了下来,走向站在前方的奥芬。他架着肩膀,脸上也泛起了发黑的红潮。但是,看到奥芬从胸口取出的龙纹章,他的态度立刻变得十分恭谨。
“到、到底出了什么事?”
奥芬的回答有些不耐烦。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距离多多坎达有多远?”
“啊,哦……大约三公里吧。”
“既然如此,跑过去再跑回来应该会耗费几十分钟。那就这么办吧。”
“哎?”
“闭嘴,乖乖听话。从这里跑回去,碰到多多坎达市的正门再回来。”
“……但是……”
“够了,出发吧!”
奥芬大声怒吼,而驾车人发出惨叫声,一溜烟地跑向了多多坎达。直到他的身影跑到很远的地方,奥芬都没有动作。最终,在微风轻拂了几十次之后,奥芬走向马车。他抱着剑开口。
他的声音比起愤怒,更像是带有一丝悲伤。
“出来。你应该已经预想到我会在这里等你了吧?”
■ ◇ ■ ◇ ■
奥芬已经做好了一定程度的觉悟,因此他并不后悔,也没有不服。只是他的心中还残留着疑问,也抱有一丝渺茫的期望。也就是说,他想确定一下自己原来的想法是不是彻底错了。
马车侧面的门被打开了。注视着一位高大的男人从上面走下,奥芬立刻再次感受到包含了这一切思绪的感触。
“你想干什么,基利朗谢洛?”
查尔德曼的脚碰到了地面,他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他的手里拿着名为巴鲁托安德鲁斯的古剑。虽然奥芬一直没有仔细观察那把剑的机会,但他从很久以前就觉得它像是自己的手足。五年前,阿莎莉离开以后,便留下了这把满是血迹的剑。几天前这把剑从艾瓦拉斯汀家中被取走。而现在——它又被查尔德曼拿在手中。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知道呢。我毫无头绪。的确有很多人觉得你之前的行为是背叛,但我并不这么认为。从结果上来看,找到那只怪物并把它引诱出来的人就是你。所以,对于你的处分——或者说诛杀,我会劝说上级放弃这个念头——”
“相当多话啊。跟查尔德曼一点也不像。”
奥芬意味深长地说道。但他还是看出来查尔德曼一如往常的冷静表情微微一颤。
查尔德曼沉默了片刻。不过,最终他叹了口气,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注意到的?”
“是你对那只怪物给予致命一击的时候。他给我留下了死亡留言。”
奥芬凝视着查尔德曼的身影,继续说道。
“喂,阿莎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可以的话,我想跟你谈一谈……你差不也该回应我的呼唤了吧。”
查尔德曼绝对算不上美男子,但是他那始终如一的冷静表情和遵守严苛规则的献身精神总是散发出一种教祖般的魅力。但是,从他的这种魅力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别的东西取代时起,奥芬总算觉察到一件事。
那简直就是五年前阿莎莉具有的本能魅力。
“……你问我这些打算干什么?”
用五年前阿莎莉的声音给出回答的她首先提出了这个问题。她的脸上浮现起有些低声下气的笑容,手里的巴鲁托安德鲁斯之剑也在微微颤抖。拿着剑的手指属于查尔德曼。
巴鲁托安德鲁斯之剑被完好地纳入一把古老的剑鞘之中,表示着月之纹章——这个说法好像是多进提出来的吧?不管怎样,剑柄和剑身之间有一个站在圆月上的诡异野兽的雕像。它简直就和阿莎莉以前变成的野兽像极了。
奥芬的视线从剑移到了持剑人的身上。他毅然地回答。
“听了你的回答,我再做决定。”
“……不错的回答。那时候,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你变强了,基利朗谢洛。”
“毕竟经过了五年。不过,我也没怎么变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