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像昨天那样,在现场逮人了。也就是得事先埋伏。不对,真的要那么干?不会太危险吗?无论就构图上,还是精神上来说都是。而且我究竟该埋伏在哪里?再说还是深夜。感觉到时候真的会被抓去辅导。
半夜在路边啃红豆面包埋伏的我,一转头发现身后站著满脸横肉的警察──光是想像那种景象,我就立刻没了干劲。
可是这样下去,占据我心中的那股不快就迟迟没法散去。
我的思绪已经逐渐倾向到纵火现场埋伏。
问题是如果下次再发生火灾,又会是在什么地方?过去火灾现场共通的部分,就是有我跟蕾妮一同渡过的回忆。可是那单纯是我自己的心象。
……等等,这样或许正好。
如果能够否定我怀疑蕾妮的心象,那也等于间接证明了蕾妮的清白。要是火灾发生在跟我与蕾妮无关的地方,至少可以让我心里的不快──对蕾妮产生怀疑──获得解脱。
想到这里,我便开始特定应该埋伏的地点。
我跟蕾妮一起渡过的地方。
当我这么想的时候,脑中率先浮现的,就是那座我们每次在放学路上都会经过的公园。那个只有秋千与溜滑梯的小公园。这让我回想起以前我跟蕾妮并肩坐在秋千上聊天的回忆。
我也想起当时蕾妮动摇的眼神。
跟那时候相比,我现在是否真的已经不在蕾妮身边了呢?我脑中突然浮现这个疑问。因为我已经没法在她有烦恼与心事时陪著她了。所以我现在才会怀疑蕾妮。因为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想到这里,我试著挥去那紧紧黏在我脑袋内侧的思绪,同时也仰望算是这座城市屋顶的有机萤幕。
就算看著萤幕上映照出满满的深灰色乌云,我心里也不会涌现明显的焦躁跟厌恶。这就是我的界限吗?我这么想道。
我不瞭解蕾妮的想法,我也没有表露自己的想法,这种肤浅的关系,原本就不可能持续下去。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事。
所以就利用这个机会了结吧。
如果能确定一连串火灾跟蕾妮无关,我也不要再对蕾妮如此固执了。
这肯定是对彼此都最好的选择。
*
睡眠很重要。我原本以为只要我想保持清醒,就算到半夜也能很有精神,但人的身体似乎意外纤细。
从我开始趁深夜到公园埋伏开始,已经快一个礼拜了。
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生过火灾。
我趁晚上到公园埋伏的时候,白天也有到处去找其他地方是否有发生火灾,而这样的生活也让我感觉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了。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有沧桑心灵的中年刑警。
如果之前火灾在日期方面有什么规则性就好了,但我完全看不出有类似的东西,所以我只好每天深夜偷偷溜出家门,从公园附近的巷子里窥探公园内的动静。可是碰到始终没人现身的状况,也只会让我打呵欠的次数增加,并产生强烈的徒劳感。我到底在做什么?
这一个礼拜,我就只有昨天跟蕾妮有见过一次面。
除了我不希望让蕾妮知道我目前在做的事,另外单纯是在我怀疑蕾妮是纵火犯的状态下,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不过先不管我心里怎么想,蕾妮看起来倒是跟往常没有两样,就只是悠哉地跟我抱怨固定发夹的部位太过松动而已。
说不定只是我想多了。
尽管我在心里这么想,但依旧没法挥去内心的不安,让我在凌晨两点跑来小巷里埋伏。
我以前目撃到火灾时,也差不多是在这个时间。不过再之前失火的时候,不一定也是这个时间,但我还是一边忍受睡意对我注意力的考验,一直埋伏到天空开始泛白。
像这样独自屏息躲藏在夜色中,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在做傻事。这也是没事可做,导致脑袋开始胡思乱想的结果。而胡思乱想的内容,似乎也很容易受到环境影响。
孤独置身在冰冷昏暗的夜色中,让我产生自己彷佛被夜色溶化,轮廓逐渐消失的错觉。我感觉自己像是回到认识蕾妮之前,那个渺小又孤单的模样,这也让我感到彷佛有一股寒气沉在我的胃底。
孤独让人感觉寒冷。无法向任何人表露──无法与他人交流的心,总是会莫名变得冰冷。
我们也许就是为了避免自己的心被冻结,所以才会想跟其他人在一起。
我这样想著想著,似乎不小心睡了一段时间。好吧,对正在发育的高中女生来说,睡眠是不可或缺的。湿气更浓的夜色纠缠我的四肢,很快就让我的意识融入漆黑当中。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我置身在浑浊的意识底部,而在遥远上方出现的微光,让我重新浮上。
浮上到意识表层的我,感受到眼皮外的光亮而睁开眼睛。
──我看到燃烧的火焰。
那像是我在蕾妮眼中看到的焦躁火焰──不对,就算在一定距离之外也能感受到的灼热,让我明白那是真正的火。
我模糊的视界立刻变得鲜明起来。
在视线彼端,公园的一角──正好是在秋千所在的位置──正燃起驱散夜晚黑暗的鲜红火焰。
真的发生火灾了。而且还是在我预期的位置。
这突然的状况让我的脑袋彷佛停止运作。
蕾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