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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个东西时,我有一股不祥的感觉。那种感觉彷佛皮肤底下有某种令人不快的东西在乱窜。
我看到的是被烧到几乎快塌毁的贩卖机。嗯,用焦炭或灰烬来形容会比较贴切。
陈列饮料样本的橱窗部分被高热融毁,几乎完全被漆黑煤灰笼罩的物体,完全看不出原型。
在平日午后前往熟悉小巷的我,竟然会看到这种光景,这究竟是什么状况?失火?而且还只有烧掉贩卖机?我歪著头思考答案。
没错,被烧毁的东西,就只有贩卖机。
虽然这条暗巷里也没多少东西可烧,但贩卖机就设在餐饮店后头,如果火势这么猛烈,应该会延烧过去才对。
不对,地下都市原本就不太会发生火灾,虽然我对这方的知识一点都不在行,不过还是多少会感到不可思议。
在巷子里只烧毁贩卖机的事件。
……说起来还真是个无关紧要的事件。可能只是我想多了。毕竟那台贩卖机感觉就很老了,可能只是内部机件故障导致起火而已。
我想多半是因为,我现在希望能想一些转移心情的事。
为了让自己能少去想跟蕾妮有关的事。
从餐厅那次对话之后,我跟蕾妮的关系就有了决定性的变化。
我们并非从此就没再见面了。
每个礼拜还是会有一到两天,我们会一起在屋顶吃午餐。我们也会闲聊说笑。乍看之下,似乎跟之前没有两样。
但已经不一样了。我们之间有某种决定性的隔阂。
那是绝对没法修复的鸿沟,然而我们却在表面上维持正常关系,这反而在我内心激起涟漪。
现在我已经不会跟蕾妮一起跷课逛街,蕾妮也不会再对我吐露自己内心的焦躁。
所以我也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深入去聊彼此的想法。
这也是我们每次见面,我都没有去问她手上为何缠著OK绷的理由。
我最早是在餐厅那次注意到这件事,之后蕾妮的手指便总是缠著茶色的OK绷。有OK绷的手指并非总是同一根,而是彷佛会轮换似地,OK绷不规则地出现在不同手指上,感觉实在很不自然。
虽然我曾问过一次,但她只是说「不小心割伤了」,看到蕾妮那明显不想多说的笑容,我也只能让步。
蕾妮有事瞒著我。可是我这个放弃待在她身边的人,已经没有权利跟理由去过问了。我想那肯定是像少女甲那样的「朋友」才能做的事。
可是这却让我感觉胸口彷佛开了一道缝隙,从缝隙灌入的冷风让我微微打颤。
巷子里只剩下贩卖机焦黑残骸的景色,简直就像是在反映我的内心。
彷佛就像我跟蕾妮在这里共渡的时间──在这里的回忆,全都被烧成灰烬,让我感觉异常凄凉。
*
「──事情就是这样。」
在巷子里看到焦黑贩卖机后又过了几天,趁著跟蕾妮在屋顶碰面的时候,我跟她提起了这件事。我没有提到关于我自己心象的部分,而是用一种随口闲聊可能失了火的感觉。
尽管我认为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可能心里还是有些介意吧。
因为那里对我来说,是个有些特别的地方。而且我也抱有一些期待。我期待跟蕾妮聊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说不定就能跟她在感情上产生一些共鸣。
「……喔,是喔。」
好危险喔。蕾妮给出一些听起来不怎么感兴趣的回应后,便望著天空发呆。虽然我并不期待蕾妮会有什么夸张的反应,然而看见她的反应竟然意外平淡,也让我楞了一下。咦?这样的反应正常吗?等等,听到自己去过好几次的地方失火,不是应该会更惊讶一点吗?这是什么钢铁意志吗?还是不懂感动的年轻人?
这让我有些硬起脾气,对著蕾妮的侧脸继续说道。
「这样以后就不能再从那里偷饮料了说。」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种说法相当缺德。蕾妮似乎跟我有同样想法,她的眼神变得相当冰冷。我是觉得不用在这种时候产生共鸣啦……
「这也算是一个好机会,你就趁机改过自新吧。」
「说得人家好像罪犯一样。」
「窃盗不就是犯罪吗?」
「等等,蕾妮自己不也有偷吗?」
「那都是因为冬香强迫人家……」
「哇!过份!」
看到蕾妮开始装哭,我也笑著去轻戳她的肩膀。
虽然蕾妮想让表情恢复正常,但眼角最后忍不住露出笑意。
在这一瞬间,我感觉我们彷佛恢复到以前那种令人怀念的关系。在蕾妮双眼中,彷佛又能看到微小的火焰光辉。
可是那仅止于短暂的残像,很快就消失不见。虚假的微笑再次遮蔽了一切。
蕾妮的双眼再次望向天空那灰色的影像,我也没有更进一步去窥探她。
这是令我感觉焦躁难耐,但却也是我自己期望的距离。
是我自己拉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