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
我转头一看,发现将手搭在我肩上的汉娜正微倾著脑袋,我想她应该是在看冬香那正离我远去的背影,只见她皱起眉头。
「你刚刚跟大凪在一起吗?」
「最近到午休时间都找不到你,你平常都是跟大凪在一起吗?」
跟在汉娜身边的两人这略带责备的话语,让我不禁感觉好像有一股黏稠的物体涌上喉咙,让我喘不过气。
「……是没错啦。」
因为我知道大家都讨厌冬香,所以我也预料到如果说出自己跟冬香有所往来,可能会惹上麻烦,因此一直都没有多说,但被人当面询问,感觉否定也怪怪的。
「原来如此。原来你跟大凪是朋友啊。」
两人不怀好意的声音缠绕著我的听觉。
真是那样吗?我跟冬香算是朋友吗?
再一次扪心自问,我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没有自信。
如果说我跟汉娜她们的关系,我可以正常地说我们就是朋友。
可是换成我跟冬香的关系,我就会觉得不大一样。与其说是我跟她的关系怎样,正确的说,是我自己对这段关系的看法跟对待其他人时不同。我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懂。而且我越想就越想不到有什么明确的差异。
就算是这样,如果一定要在我跟冬香的关系上贴一个标签……
「算是朋友吗……」
我在这么说的同时,语尾却难掩自己的心虚。
好吧,我知道她们关心的并不同是朋友的定义问题。
「听我说,我这样讲是为你著想,你最好别太常跟大凪在一起喔。」
「我想蕾妮应该也知道,大凪是从移民区过来的人。而且听说大凪的爸爸以前还有跑到学校闹事呢。况且她自己也没有想跟其他人打好关系的意思。所以大家才会都跟大凪保持距离。」
听到两人表情严肃地给予警告,老实说我抱持著「哇!真是太扯了!」的感想。
虽然以前我也从冬香那里听过类似的事,但从第三者口中听到这件事,又有截然不同的印象。尤其是关于冬香父亲的事,完全被当成怪兽家长看待。
如果冬香本人跳出来否定传闻,或许还有好转的机会,不过她本人完全是不想理会的状态,所以传闻多半早就不受控制了。
「呃,可是冬……大凪本人并不坏喔。」
听到我用澄清的态度这么说,在一旁没说话的汉娜也忍不住开口。
「听我说,蕾妮,重要的并不是大凪这个人究竟怎样。我们也不是在担心她的个性,而是有很多人会光为『移民』两个字就有反感──正确地说,是几乎所有人都这样。」
汉娜脸上带著我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情,让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所以,如果你跟她在一起,你会被其他人排挤的。这才是我们担心的事。」
面对三人出乎我意料的严肃态度,让我脑袋有些发昏。
汉娜这时也猛然回神,有些尴尬地别开视线,说了句:「我就先走了。」接著快步离去。
我也得快点到下一堂课的教室才行,不然就要迟到了。
然而我的脚步却很沉重,脑袋里不断重复汉娜所说的话语。
你会被其他人排挤的。
这直截了当的警告,赤裸裸地将冬香置身的处境摊在我面前。
在学校这样的社群里头,不被人排挤是比什么都要重要的事。我不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才会戴上虚假的面具,来避免自己遭到他人排挤吗?
正因如此,当冬香逐渐疏远我,让我感到不满的时候,我才会从未兴起想主动靠近她的念头。
我嘴里说自己讨厌虚伪,但实际上我自己却紧抱著用虚伪堆砌起来的,肤浅的安身之所。
为了避免被排挤出去,死命让自己和其他人轻松谈笑。
我真正重视的,究竟是哪边?
是在汉娜她们这些「不被排挤」的人当中?还是「被排挤」的冬香身边?
可能的话,我很希望自己能毫不迟疑地断言自己重视的是在冬香身边。
可是,就算明知是虚假的东西,要我拋弃已经拥有的安身之所跑向冬香身边,这种取舍已经足以产生让我裹足不前的恐惧。
我真是懦弱。
明明想要追求真实,却又无法放下虚假。
抱持这种矛盾想法的我,让我打心底感到厌烦。
*
当天晚上,我吃过晚餐回到房间,从抽屉里把「太阳碎片」拿出来一看,看到的是微弱且黯淡的光辉。看来这玩意似乎会反映我的心。
我将脸颊贴在桌面上,注视著瓶中的碎片,不知不觉地发出叹息。下一瞬间,我发现自己的叹息似乎让瓶子里头的碎片开始闪烁。
在闪烁两、三次之后,我感觉那个碎片似乎在跟我说话。那彷佛在关心我,问我「你怎么了?」的微弱闪烁,让我脸颊不自觉浮现笑意。
「如果其他人的心,也可以像这样用眼睛看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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