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样我就能让冬香重拾笑容。如果是我,她一定──
「──话说回来,大凪平常都那么闲吗?我记得她好像常跷课的样子。」
「啊,好像是这样。」
走在前面的两人说出吸引我注意的对话。而我也自然开始竖耳聆听两人对话的内容。
「──听说她今天也一样有跷课呢。我是听跟她同班的人说的,她这个礼拜好像每天都有跷课呢。」
「咦?」
我忍不住发出声音。
「怎么了吗?蕾妮。」
听到我突然有所反应,走在前头的两人不解地回望我。
「那是真的吗?她今天也有跷课?」
「是啊,听说她下午的课都没出席……话说回来,蕾妮,你跟大凪认识吗?」
冬香在学校是被排挤的对象。所以两人在询问我是否跟冬香有往来时,眼神中带有排斥。
「这样啊……」
但我现在根本无心去顾虑那种事。我只是给了一个模糊的答覆,便独自陷入思索。比起那种事,还有我更需要确认的事。
因为我今天并没有跟冬香一起跷课。冬香自己也说:「今天就算了吧。」之后我们也是一起回教室的。可是冬香却没有上下午的课──
……等等,不对。
我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错误。
我并没有跟冬香一路返回教室。我们在返回教室的路上就分开了。就算冬香之后一个人溜出学校,我也不会知道。
可是,为什么?
就算明白这件事,但冬香那让我搞不懂的行动理由又让我开始头痛。
而且还不只是今天,是「这礼拜每天都有跷课」……所以说,冬香特地跟我说「先别跷课了」,但自己却跟以前一样,一个人跷课吗?为什么?
我完全搞不懂。这个事实就像是一根插入脑髓的尖刺,让我感到脑袋发麻。
这与过去的「不懂」不同。过去冬香是给我掌握不到轮廓的感觉。然而现在冬香的身影彷佛整个被黑暗吞没,让我根本没法看见。
然而我可以确定一件事──
在黑暗中唯一浮现的事实,让我紧咬著嘴唇。
因为这代表冬香对我说谎了。
『我对现状还挺满意的,我想一定是因为身边有蕾妮的关系。』
冬香曾经说过的话语再次自我脑中响起。为什么?当时我从冬香口中听到时,明明觉得很高兴的话语,现在为何会感觉如此空虚?
『如果能每天都这样,我认为还不坏喔。』
如果是那样,那又为什么……
为什么她不惜说谎,也要疏远我呢?
没错,说谎。我讨厌说谎。谎言就代表是假的。所以我讨厌谎言。冬香明明知道我讨厌虚伪,但她却对我说谎了。
比起没能跟她在一起,甚至比起任何事,这才是让我感觉最喘不过气的事实。
我实在无法相信。不对,应该是我不愿相信。
我忍不住转头回望,但冬香的身影已经被重重人影遮蔽,怎样都看不到了。我认为这样也好。因为我感觉自己这个当下如果看到冬香,心中可能会有某种东西断裂。
真是讨厌。
这个我原本要脱口说出的想法,出口的却只有叹息,没有传进任何人耳中──就连我自己都没能听见,便没入空气中消失。
无论是冬香的谎言,还是我原本以为比任何事物都要真实,那段我与冬香共处的时间,原来那些到头来都只是我最厌恶的虚伪,而我还得被迫面对这个事实。
这里终究是一个不存在丝毫真实的城市。
*
之后我不太记得自己是怎样跟汉娜她们分开,也不记得自己又是带著什么样的表情回家。我记得晚餐时身体状况转好的奶奶有起床,自己也感到庆幸。可是我一点都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奶奶的笑容虽然总是能让我拋开自己对真真假假的烦恼,但这天我却没法顺利露出笑容,只好早早回到房间。
我没有开灯,躺在床上。
白天的事情迟迟没有消化,一直在我肚子里翻腾,我脑袋里也不断冰冷地响起冬香说过的话语。
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今天也同样能看到那虚假的星光,这让我感到莫名不快。我甚至想把映照出这种虚假天空的萤幕全部打碎。
不只是天空,还有降下假雨的人工降雨装置,满是虚伪关系的学校,存在本身也虚伪无比的这座地下都市,我都想全部毁掉。那样我心里的不快就能比较舒坦了。
然而,现实当然不可能发生那种事,所以我只能无奈起身,为了不去看自己讨厌的东西,将窗帘拉上。
在星光被阻绝的房间内,我被黑暗笼罩──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在没有开灯的房内,却有一道偏红的光亮,照亮我视界的轮廓。
不知为何,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一下。
那阵光亮是从我书桌抽屉中漏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