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宛若多达数百、数千辆的漆黑马车蹂躏大地,压出不会消失的漆黑车辙。
疾风荒野的草木长久承受不时强烈过头的日晒与肆意大作的狂风,面对世界肿的侵袭,彷佛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不过,野兽们应该无法置身事外了。
哈尔希洛一行人曾看见野兽从迢遥的远方奔驰而过的身影。次数并不频繁,一天顶多见到一、两次。
一路上几乎没看见鸟类。哈尔希洛和蓝德踏入疾风荒野已经第六天了,至今还没看到空中出现像是鸟类的生物。由于实在太过少见,视力好的梦儿和伊兹库希玛偶而会用手指着说「那边有鸟」。
甚至连身体圆滚滚,长有尾巴的奇蒙、外观如兔脚又长的佩比,这类不仅栖息于疾风荒野,而是大范围分布在格林姆迦尔的常见小动物,如今也鲜少看见。根据伊兹库希玛的说法,蜥蜴和蛇之类的爬虫类也变得极端稀少。
大约一个月前,明明才取道这座疾风荒野北上前往铁血王国。比起那时,一切都变了样,简直就像来到另一个世界。
目前,哈尔希洛一行人正南下走过面目全非的疾风荒野。然而世界肿犹如流淌漆黑血液的血管,遍布四处,根本没办法避开,因此他们只好不停跨过,有时甚至是跳过世界肿,继续前进。如果遇到分布太广,或是变成如同龙脖子的粗管状世界肿挡住去路时,一行人为求保险起见,都会原路折返。世界肿就算受到物理性刺激好像也不会反击,但也没人能保证百分之百安全无虞。
大部分的世界肿看起来都只是位在特定位置的静物。不过途中也曾遇到缓缓扭动躯体的世界肿。哈尔希洛已经观察到好几次两条绳状世界肿相互交缠、融合成更粗的世界肿的场面。随处还能看到被世界肿吞噬一半、已气绝身亡的野兽尸体。
尽量不要靠近世界肿比较好,照理来说也不应该靠近。
问题在于,到处都是世界肿。
看样子,世界肿像是从地底渗出般现身,再朝某处移动。在波都野地看到的世界肿是往东方,也就是朝黑金连山铁血王国的方向延伸。不过,好像也不是所有世界肿的目标都是铁血王国。整体来看,有往北的世界肿,也有正往南方前进的世界肿,更可能存在延伸向东西方的世界肿。
哈尔希洛一行人行进的方向上耸立着冠山。据说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那座山的形状都像顶王冠,因此人们才会取了这个名字。
冠山往南前进一百五十公里,再往西一百公里左右,就能抵达欧鲁达那。
自己一行人确实正在朝欧鲁达那前进──哈尔希洛是这么认为的,却不太清楚真正的目的地。
不对,目的地就是欧鲁达那,现在只能先返回欧鲁达那。这是众人讨论数次,最后达成的共识。
他的高烧已退,但双手伤势还是疼痛。他已决定忍着不喊痛。说出口也无助于缓解疼痛,无济于事。
老实说,完全不想开口说话。
然而,现在不讲话也没差,毕竟伊兹库希玛和梦儿全神贯注在戒备四周动静,还有规划前进路线,蓝德也因此保持安静,以免干扰到两人。狼犬波奇亦只有必要时才会出声吠叫。
就算偶尔有谁说话,哈尔希洛仍沉默不语。
直到前几天,梦儿还会常常跑来跟他说话,但哈尔希洛永远只回答一句「我没事」,结果梦儿现在也不会跑来了。蓝德在那阵子曾跟梦儿说「你让他静静,不用理他」。虽然不会感谢蓝德,但确实就是对方说的那样,希望所有人都不要理他。
现在任何东西对哈尔希洛而言都是沉重的负担。
艰辛、痛苦、悲伤,不分种类的负面情绪全都重重压在他的身上。
他明知必须想办法处理眼前的问题,但又觉得无论怎么做都只会是白费心力。
即使走得再久、再远,努力不懈地一直前进,大概还是无法抵达目的地吧。
目的地?
说到底,有那种东西吗?
目的?
目标?
某种愿景?
方针?
路线?
自己正朝着身体面对的方向前进。哈尔希洛目前顶多勉强能够理解这件事。哈尔希洛或许是在向前进。往前迈进,一步一步向前进。如果无法一步一步前进,就算半步半步也要继续往前。哈尔希洛认为,自己一直以来就是这样一路走到今天的。但是结果如何?
结果就是现在这副德性。
哈尔希洛想要放空脑袋。然而就算他不想思考,也不得不思考。
在遭遇困难时,任何人都想做出正确的判断。不想出任何差池,不想失手,可以的话还想从中获利。即使没得到好处,也难以接受自己蒙受损失。不想失去任何属于自己的事物,但逼不得已必须承受伤害,不得不失去某些事物时,也至少想把损失控制在最轻微的程度。尽管无从得知自己用的是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至少希望能让自己感受到「我尽力了,干得好」。
一切都是白费工夫。
到头来,哈尔希洛只觉得自己像在挖坑。一点一点地挖,一直挖,不停挖,持续慢慢挖,并且把挖出来的土堆在坑边。满身是汗的自己一下看往自己挖的坑,一下望向土堆,内心涌现一股自豪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挖坑的技术,比起刚开始挖时变好了,土堆也变大非常多。什么嘛,我也满厉害的嘛,我只要有心也办得到嘛。
然后呢?
这个坑是?
挖这个坑是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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