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在于,即使哈尔希洛存活,其他同伴也有可能殒命。现下在隔壁床上开始打鼾的库萨克,明天或许就会没了呼吸,变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哈尔希洛爬起了身子,床铺微微发出了「叽嘎」声响。库萨克睡得非常熟。哈尔希洛穿好鞋后离开床铺,静静地出了房间。
走道上已经熄灯。远处的楼梯好像还亮著灯,光线从那里射了过来。
这座旅社「黄金山羊鱼馆」是栋四层楼建筑,二楼至四楼是客房,二楼客房是四人房,三楼这儿是双人房,位在四楼的则是好几间房间打通的宽敞客房。有别于欧鲁达那,贝雷常可看到四、五层楼高的建筑。
哈尔希洛经由楼梯下到了二楼。他忍不住瞥了女生们住的房间门扉一眼。大家应该都睡了吧,还是还醒著在聊天。席赫露和梅莉这种组合还能想像,但若是加进瑟朵拉,又会变成什么样的气氛呢?不过,席赫露和梅莉都算不多话,实在不觉得她们会聊得热络。
「梦儿在的话啊……」
哈尔希洛通过女生们的房间前时,没发出半点脚步声,接著打开了走道底端的门扉,门后方是木造露台。总觉得有人在露台上,脑中隐约这么猜测,但实际上那边空无一人。
「……我在期待什么啊?」
他微微发笑,抓住了扶手。
接著叹了口气。
黄金山羊鱼馆位在一个算是别致的闲静地区,晚上会有巡守人员巡视附近一带,如今从这座木造露台上也能看见那样的油灯亮光。周全的警戒措施也是位在这一带的多家高价位旅社的卖点。不只是物品,连安全也要出钱购买,不然就是要靠自己保护。
哈尔希洛靠在扶手上拄起脸颊。规模这么大的城镇,应该有不少职业小偷吧,或许也会发生强盗杀人事件。现在说不定就有谁在某处正在杀人。而这个瞬间,就算有一、两人即将因病离世也不足为奇。即使确实保护好自己,充分注意健康状态,遭遇前所未有的大灾难时,依然无法抵抗。
就算不当义勇兵,该死的时候仍旧会死。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这门生意有个特点在于,付出多少心力才能赚到多少钱。
只要是义勇兵,基本就不会觉得死了也没差,倒是应该有「不得不冒险,只要不会死就好」的认知。
从事这工作的期间,感觉便会逐渐麻痹。不,早已变得相当迟钝了。
试著思考一下就好。哈尔希洛在当上见习义勇兵时,应该远比现在胆小。连面对没拿武器的泥巴哥布林,都感到无比恐惧。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马纳多当时这么吶喊。哈尔希洛已经完全忘了这句话。义勇兵这份工作,换句话说就是拚个你死我活,是再认真不过的输赢,且持续不断。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轻松。」
马纳多曾说,无论是谁,无论是何种生物,应该都不会想死。然后,马纳多分明也不想死,却丢下同伴,先走一步了──这应该就是哈尔希洛等人的起点。
哈尔希洛从那个感觉起来十分遥远的地方,前进了多少距离?
「不对……」
实际上根本没有前进。
命就这么一条,如果死了,就当场一无所有了。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个大原则都不会改变。由于无法改变,因此即使自己这些人提升了身手,或是迎战强大的敌人,本质依旧相同。不想死的生物杀害不想死的生物,藉此取得食粮、取得利益,然后一下开心一下担忧。
会感到罪孽深重的人,应该早就不干义勇兵了吧。虽然自己不会以践踏亲手杀害的生物为乐,或为此感到开心满足,但也不会因此觉得自己算是还可以的人。毕竟自己从生物身上夺走了仅有一条的性命,而且不会受到强烈的自我厌恶和自责念头折磨,纵使事后心里感到不舒服,但过一阵子后就忘得一乾二净了。
算了,反正我们这些人都一样,就是拚个你死我活,刚好获胜而已。如果战败,就是死亡──这个条件大家都一样,我们有一天应该也会加入这个行列吧。
由于前提是双方都只有一条命,这么一来,或许能自以为是地认为「双方谁也不会怨谁」吧。
「……可是。」
哈尔希洛把额头压到了扶手上。
如果,命不只一条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