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死掉没有意义。我感觉那样非常寂寞、空虚。
我有想做的事。想要像父亲和母亲一样出外冒险,看见未知的世界,然后──
想要像普通人一样,活在人群之中。
还是普通小孩子的时候、和村子的朋友玩耍的日子,在我脑中断断续续地流过。
就结果而言,当时救了我的人是师傅。据说她看见受伤的飞龙飞向山里,不知为何起意追过去看看,在滂沱大雨的山林中一边转移一边移动。
然后,她不知何时站在我眼前。凑近看著身负烧伤和龙爪抓痕而变得残破不堪的我,朝我伸出手心──使用了『快愈之光』。
清醒时,我在火堆旁,枕著师傅的大腿。
摇曳的火光中,我第一次看见拥有剔透银发的师傅,美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存在。
她抚摸我的头,触摸我的脸颊,微笑著温柔地对我说话。
从听到她声音的那时候起,我就醉心于她,她确实夺走了我的心。
「你的名字叫作迪克•西佛对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的……」
许久不发的声音相当沙哑,感觉不像自己的声音。师傅掩嘴笑了起来,催促我闭上眼睛。
「再睡一下比较好喔。不要紧,这孩子很感谢你。它只是很痛、很难受,忍不住挣扎而已。」
她懂飞龙的心情。
和我一样,我终于找到同伴了──这种一厢情愿的想法,使我的胸口热得焦灼如焚。
刚遇见时,她极其温柔。
直到后来,知道她其实对生死不感兴趣以前,我都对她怀抱著接近信仰的感情。
柔软的大腿触感。虽然看似年龄相差不大,但依偎她时的安心感,甚至令我自觉将无法自拔。
我曾经以为,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该做什么才能够表达感谢之情?
该怎么做才能够获得她的欢心?直到我这么问,她以一贯的笑容回答我为止。
暖色的光照著我的脸颊,那不是火堆的光。
明明印象中时间才中午,醒来时却已经是黄昏时分。
我发觉有人在触摸我的头发。我趴在师傅昏睡的床边,打了瞌睡。
抚摸头发的手指动了。我想就是因为被这么触摸,我才会梦到往事。
我就是像这样遇见她,喊著师傅、师傅,跟在她后头到处跑。
她说我是属于她的。直到五年前,那都是不争的事实。
在我失去和他人的连结后,让我失而复得的人,是不希望在这个世界活下去的她。
但是,我要赌上最后的希望对她说。五年前,我害怕让她失望而不敢说出来的话。
「我希望师父活下去。」
喉咙疼痛起来,发出嘶哑的声音,这也和初次相遇时一样。
师傅摸著我头发的手指停住了。我还不敢抬头。
「不要叫我杀了你。对我而言,那和杀了自己是一样的。」
没有得到回答。我知道,要改变她的心并不容易。
师傅依然不发一语。停住的手指微微地动了。
──然后那只手揉了揉我的头。这时我终于抬起头,看著师父。
她静静地微笑。大大的眼眸映著我,映著窗户照进来的光芒,肯定了我。
「……在你心目中和生命一样重要的人,不是只有我。我回到王都,充分明白了这点。」
「我……」
「你本来就应该活在人群之中。我只是帮你铺路。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救了你,你根本不需要视为那么大的恩情……可是,不知不觉间我却依赖著你。」
她的双眸中,已经没有要求我杀她时的疯狂。
彷佛从漫长的恶梦中清醒。我的话传达给她,让她听进去了。那是在我离开师傅以前,不管再怎么希冀都无法实现的事情。
「我第一次害怕失去。我以为由你结束我的生命,就不会寂寞了。我明明很久以前,就忘了寂寞这种心情……真奇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师傅……其实你一直很寂寞。只是没发觉而已。」
明明不该把如此傲慢的认定说出口,但回过神时,我已经将之说出声了。
我想,就算师傅打我一巴掌也无可厚非。我才活了不到二十年,像我这样的人懂什么?
但是,事情不如我的想像。
师傅在床上别过脸,望向窗户。她的长发随著从窗户吹进来的微风摇曳,试图遮住她脸颊上发光的水滴。
「……迪克•西佛。你现在果然依旧是淘气的『小迪』呀。」
「……对不起。我自认有所成长,但其实不是这么一回事吗?」
师傅没有面向我。她似乎在赌气,不过倒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