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想和开始转动的时间
知道自己不需要睡觉,是在知道回复魔法能消除睡眠不足造成的疲劳时。
恢复魔力的基本方法就是睡眠,身体要发育成长也少不了睡眠。但是我有时会这么想──一旦不需要睡眠的话……
所谓的睡眠,可以说是在浪费有限的人生。只要不睡觉,在我脑中的事物就会持续运作,能处理更多想做的事。
──尽管如此,我仍然配合他人入睡,在清晨起床,做每天必做的酒馆开店准备,进货食材,指示公会成员。
寻找只有我的公会有能力接的委托,并只接那种委托。像这样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获得难以到手的报酬,增加能做的事──有一段时期,我的目标只有这样。
不过实际开始经营公会,配合公会成员的能力、活用他们的力量成了我的第一考量。从事危险工作时我会充分考虑,有需要时我会协助达成委托,致力于让公会整体成长。
这五年,我一直摆在第一的事情,就是不让任何一名公会成员在委托中丧命。
这不需要重新思考,是身为公会会长,理所当然之举。作为交付公会成员工作的人,我认我最应该注意他们的安全。
但是那个想法,以及人命不该断送的念头,却和师傅没有交集。
人会轻易死掉,那并不是悲伤的事情。
死彷佛理所当然般到来,不需要害怕。所以,杀死自己不需要犹豫。
说著这种话的师傅,我既觉得恐怖──同时也感受到对于超然存在的憧憬。
我本来应该一直都敌不过师傅,但开始接受师傅指导后的某天,我发觉了──
再这样学下去,我会超越她,会得到能够如她所愿的力量。
我不打算睡,打算一直清醒看著师傅。
尽管如此我却作了梦,就表示我没能完全自律吧。
还是因为薇蕾妮和大家都来到我身边,让我安心了呢?
她们说要帮忙顾店,和薇蕾妮一起离开房间后不久,我似乎就睡著了。
我想起和师傅相遇的当时──想起十岁时的事情。
小时候,我无法驾驭随著成长增强的魔力,有时候会意外地发动魔法,年纪相仿的孩子们都很害怕我、远离我。
我们家代代务农,但父亲很早就退休,并且将家业让给长男──我最大的哥哥继承,自己则重拾年轻时的志向,离家当冒险家。母亲也夫唱妇随,不过家里的孩子们──包含我在内已经有能力自食其力,因此都尊重父母所望。
我服从三个哥哥和两个姊姊的意思。虽然我从五岁就帮忙家务,但大哥在父母离家之后,说我可以继续做个小孩子。
然而,我没有可以一起玩耍的朋友。一开始有──但在某天碰见魔兽时,我一个人击退魔兽后,全村的人都和我保持距离。
──迪克很异常。那孩子被恶魔附身了。
小孩子竟然不当一回事地打倒了大人都害怕的魔兽。就只是这样,我就足以沦为众人恐惧的对象。
于是我开始往山里跑。在山里,即使魔法失控也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而且我原本就喜欢探险之类的活动,既然需要帮忙的家务变少了,就换成去山里,在那段时间我学会野营,有时甚至好几天不回家。当我弄得浑身泥巴回来时,姊姊们就会押著我去洗澡──哥哥们则笑著说:「你一定会成为大人物。」
在我以往的狭隘世界,我觉得年纪差很多的哥哥们都比我杰出许多,无法轻易追上。成为大人是我的憧憬,我想赶快长大成人。
我也多少觉得,如果要见出外当冒险家的父亲和母亲,只要我也长大成人,选择相同的道路就好了。他们两人虽然有时会回来,但停留的时间短暂,而我们也没有理由挽留。
我并不讨厌这种家庭型态,也无意责怪父母。
不久后,家中只留下大哥,其他哥哥们也纷纷离乡背井,出外旅行。我想这就是这个家的血统。
随著我离家窝在山里的时间愈来愈长,我快要忘了和人交谈这回事。相对的,我学会从魔力的流动读取野兽的感情。
但是连野兽都恐惧我。山里栖息的野兽无法接纳我这个人类,不仅不靠近我,有时还会攻击我。
即便如此,我在山里住久了,感官变得趋近无限敏锐,我感觉自己愈来愈不像普通人。在险峻深山求生的日子,不自觉增强了我的能力。
──然后某天,我在倾盆大雨之中冲进深山洞窟避雨,遇见了一只受伤的二足飞龙。
飞龙是冒险者的讨伐对象,它好不容易拖著一条命逃过来,对于即将伤重而死的恐惧以及对于人类的愤怒,促使它攻击试图靠近的我。
我以为像飞龙这么强大的生物,或许就会懂我的心情。
现在我明白,当时的我已经快要失去正常神智了。
我不想因为魔力失控给家人添麻烦,而我因此不回家的同时,也害怕是不是有一天连家人都会忘了我。
飞龙不接纳我,它挥舞爪子,吐出火焰。我不死心,试图帮飞龙涂上我在山里采草药后磨碎制成的药。
飞龙因痛苦而昏厥后,我才涂上药。这时我的意识一度中断了。
我不在乎自己会变成怎样。
如果飞龙就那么死掉的话──只有这件事会让我后悔。最后我想起了家人,终于朦胧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