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领地异动是当今国王稳固政治地位的手段。异于往常的皇位继承方式,导致他只能掌握薄弱的支持基础。而这点小手段连刚受完初等教育的小孩子都心知肚明。
「我们四公拥有首任国王陛下亲赐的当地自治权,条件是『仅限该国范围』。即使是当今国王,只要没得到议会的支持,就不能移封我们。然而这场政治风暴疏远了四公爵家和国王家的距离,其他贵族也几乎都把目光转移到自身的领地,徒以守成为要。每个人都被这混沌不明的情况摆弄而心生迷惘。」
法典条文规定,只要获得国王与王国议会的承认,就能移封公爵家的领地。当今国王既然不是依法即位而欠缺法理根据,那也就无法采取强硬的态度,连条文都置之不理。就结果来看,即使四公爵家没有被从领地驱逐出去,他们的心也大大地背离了国王家。
国王家把自己视为实质上的敌人,四公爵家面临这种情况,于是就和国王家维持一定的距离,以求自保和领地的安泰。
即使明知这怠忽了自己的义务,也别无他法。
然而梅里艾菈却觉得自己是在找藉口。她紧握拳头,用力到连指甲都掐进手掌里,而肩膀也不住地颤抖。
瑞克提法尔看到她难受的模样,内心就像是被辗过一般痛苦。他还以为梅里艾菈就要哭了。
瑞克提法尔正想开口,但他的举动却被梅里艾菈近乎呕血的声音掩盖了。
「即便如此,但若当今陛下是个明君,不,或许就算他很平凡,贵族最后也会支持他。为了王国着想,不妨在找到下一任的『白』之前暂时承认他——然而当今陛下却是个无可救药的人,一点都不适合当国王。」
假如瑞克提法尔听了当今国王目前为止的举措,他也一定会做出相同的判断。事实上,即使不论他一开始过于恶劣的手段,就连施政也被评为是历代国王中最苛刻且最残忍的。
王国议会是由贵族议会与国民议会所组成的。当今的国王在面对屡次对自己提出不信任案表决的议会时——本来议会是不能对国王提出不信任案,但若当代国王并非名正言顺的国王,议会就可以不承认其主权并褫夺其地位——竟然在法定会期中硬逼其散会,还要求支持他的贵族提出对自己有利的法案。而若有贵族反对,就拿他们的家族当威胁,企图以强迫承认的方式来掌握权力。当然,在拥护当今国王的贵族订出许多有利于他的法案后,国民的心就离当今国王愈来愈远了。
主权者即国王在王国的法律上,能依自己的意愿制订一条甚或好几条法律——当然,为了防止不必要的反弹,最好不要滥用职权,但若藉此让自己的权力变得太过强大,将会完全丧失原本就为数甚少的支持者。因此为了给支持者糖吃,为了让没依正当程序即位为王的自己受到认可,进而亲手掌握权力,他必须在形式上获得议会的承认。
后来他把自己直属机关的院长,也就是职权保持高度独立性的王国司法院总裁逼到辞职,改由拥护自己的人来坐这个位子。接着他还将王国正规军中经常批判自己的高层主流派,调到各个总军与地方军的司令部,而这些单位也尽是自己的支持者并由其掌握权力。
当今国王以闪电般的速度直接了当地掌握文武两权,或许他真的具备上位者该有的才能。至少一部分的贵族,包括当今国王的敌人在内,都是这么评价他的。
倘若当今国王能明白自己的立场,就能在历史上留下美名——一个拯救王国存亡危机的无欲国王。
然而,现实却不是这样。
他的政治态度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专制。
「为了弥补因政局混乱而减少的税收,税率也比先皇陛下时代暴涨了将近一倍,于是国外的商人开始从王国的市场撤退,国内经济随之急速衰退,国内的消费也跟着一天天地减少,甚至连王都的店铺都关门大吉,人潮也从商店街消散了。」
有心改变现状的贵族和国内的有力人士,使出种种的方式来制止当今国王的失控。
白龙公素以稳健派闻名。尽管他也和当今国王保持距离,却也没有默不作声、袖手旁观。他用尽各种手段说服流露不满的同志,屡次在两方势力之间制造交涉的机会,还在席间对国王表现出让步的态度。
即使如此,国王依然不怀疑自身的才华与血统蕴含的力量,完全没有顾及家臣的苦心奔走。而本来应该审视主君言行并导往正确方向的国王派诸贵族,只顾着追求自己的荣华富贵,也没想过要劝谏国王的过失。
或许在这个时间点上,王国就已成了被当今国王的欲望所支配的堕落之国。说出这些话的梅里艾菈露出寂寥的微笑,目光朝向窗外。那儿有她想要守护,却没能守护的国家。
「恶意的独裁,即使这么形容也不为过。不过,这个国家要是由国王来统帅一切,或许也不失为一种统治的方式。但是——」
似这般一再任性妄为,行事短浅,当然会在君主与臣民之间形成无法弥补的鸿沟。国民开始对这二千年来一直守护王国的国王体系,抱持难以抹灭的不信任感。
不久,王国中央外流边境或四公爵领地的国民开始增加。然而国王和拥皇贵族非但没有追究原因,反而将税赋加得更重,只为了保住自己的财富。
接下来的结果,在某种意义下理所当然的归结——
「被赶到边境的贵族对国王死心了。事到如今也只好死心,为了保护这个国家。」
她咬紧唇瓣,双手十指交扣,仿佛在请求赦免。
「而我们也——」
凄苦的声音,犹如忍耐着痛楚。
瑞克提法尔听到那么悲痛的声音,不由得伸手要碰梅里艾菈的肩膀安慰她。然而那只手却突然失了力气,落在棉被上头。
「——唔。」
他不知道碰了她之后,该说些什么才好。
一无所知的他,不擅长说安慰人的话,也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