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是我平常的习惯吧。光是证实还不够。必须证据俱全,制造出不能说谎的状况,再让本人亲口作证、承认事实。那就是我的作法,只是这样而已。还有……」
「……」
「我还没打定主意,要怎么应对你才好。」
「…………」
「憎恨、生气、同情、共鸣……庆幸与母亲重逢,或是怨叹至今没能一起生活。在谈话之中,或许我的心情也会逐渐确定应该怎么做。」
「……汝似乎还是老样子,过着走一步算一步的人生。跟汝挑战『灰客』遭到击退,就这么继承『光辉的灰狐团』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
「你说得对,所以这是为了成长的仪式。」
「……」
「和你对话,我才终于能够前进…………不是因为前代的心愿或理念,而是能够以自己的意志迈出步伐,我是这么认为的。」
「汝有『自己的意志』这种东西吗?」
宛如格古亚的存在笑了。
这道微笑彷佛在表示,事态终于有趣起来了。
「汝从当初来到『光辉的灰狐团』就是那样,对于行动的目的没有强烈自觉,说着彷佛引用别人的话,只是一味服从摆到眼前的目标。为什么接受『灰客』的修行?为什么接受『狐』的修行?为什么接受吾的修行?只是因为『别人说要那么做』吧?」
「…………」
「『灰客』与『狐』都夸奖过汝喔。汝感觉不像是精神顽强的类型,然而明明是以死亡为前提的艰难修行,汝尽管嘴上抱怨却仍然乖乖实行。是叫什么『天眼』吗?汝似乎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观察着『修行的自己』。那是汝唯一的才能,是很难学会的高手观点──两人这么说过。」
「……」
「吾心想,少蠢了。」
「……」
「汝只是置身事外而已。像个空空如也的躯壳,没有目的的人生,那就是汝的真面目吧?吾理解像汝这样的家伙。像汝这样的家伙啊,会轻易地抛弃生命。因为在自己身上找不到价值,所以没有失去自己的恐惧,汝总是将自己的生命看得比『他人的目的』还轻。」
「…………」
「就算是师父的请求,但为了那目的花费超过十年的岁月;就算师父将女儿托付给自己,只为了实现她想『结婚』的心愿,就这么大费周章地捉住不断躲藏的吾,这样符合常理吗?」
「……」
「不对,如果只是有段时期这么想就算了。然而汝不断追寻,不曾休息片刻,将人生的一切不断奉献给他人的心愿。」
「…………简直就像是窥探过我的内心一样,讲得很笃定啊。」
「吾就是窥探过了。」
「……」
「然后,吾心想──真诡异。」
「……」
「这根本不是人类的思考。拥有目的时能专心致志的人很杰出,但是实践杰出作为的是『疯子』,『杰出』只不过是换个说法表达『普通人不会那样』罢了。完全不受欲望引诱的人、专注于目的奔驰不息的人,实在诡异得不得了,吾不觉得那是『人』。」
「……」
「汝『不正常』这点的确跟『英雄亚雷克山达』很相似。但是汝的不正常跟那个男人完全相反。太过没有欲望、没有自我,太过、行尸走肉。」
「……」
「问题来了,一心追逐他人给予的目标的汝,达成目标之后,打算怎么活下去?汝有『自己的意志』吗?」
「…………」
「回答吾,亚雷克山达。直到现在连面具都不摘下、连表情都不示人的空壳啊。视汝的回答,吾也会决定要不要回答汝的问题。」
「原来如此。」
亚雷克山达点点头,摘下了面具。
──苦恼。
从面具下露出的那张脸既像在沉思又像烦恼,就是那种表情。
「我没有『自己的意志』。」
「……哦。」
「我看过各种人。即使遭到背叛仍然选择活得有尊严的人、即使遭到抛弃仍然想要为了某人鞠躬尽瘁的人、努力不被与生俱来的『他人的期待』彻底比下去的人、下定决心就专注一志,绝不屈服的人、想要克服软弱的自己与过去,不断挣扎的人、拥有改变时代的才能、苦于与上一代摩擦的人、尽管想要帮助某人,却因为笨拙导致无能为力的人。」
「……」
「我认为她们拥有『自己的意志』……我不认为所有人都能得到回报,绝对不是所有人都迎接了最幸福美满的结局。但是,能够助她们一臂之力,我很开心。」
「……唔嗯。」
「我想成为为了某人而存在的『昨天』。」
「……」
「在我这代一定无法打造所有人都会得救的世界,所以,我要成为下一代的踏脚石。我不行的话,就由我的徒弟来实现,还是不行,就由徒弟的徒弟。只要一点一点地改善世界,最终一定会所有人都得到幸福。比起我生活的『昨天』,我更希望某人生活的『明天』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