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童子在一条戾桥被渡边纲的「髭切」──没错,就是现在居然落到阴阳局津场木茜手中的那把刀──砍断手臂,然后在罗生门被源赖光与渡边纲杀害。
那既是史实,也是她自己愤恨讲述过的临终时刻。
「馨,你为什么会在意那个呢?因为对方是安倍晴明吗?」
「那当然是会有影响吧。」
听了我坦率的回答,由理露出苦笑。
「我很清楚那两人在千年前年轻时的关系。确实,茨姬是有一点点崇拜安倍晴明强大的力量。虽说安倍晴明在照顾她时,总是一脸嫌麻烦的表情。」
啊啊,这我也晓得。那副模样,我从那棵枝垂樱上看过无数次。
每次酒吞童子从枝垂樱上窥视茨姬时,身穿日常打扮狩衣的安倍晴明就会现身,一脸嫌麻烦的神情,重新展开结界,牵制酒吞童子的行动。
我擅长结界术,但只有那家伙的结界我没办法打破,从来都无法如愿以偿地碰触到茨姬,只能远远从那棵枝垂樱上望着她。然后,有一天茨姬突然被迫从那个屋子搬到晴明的家。听说是她爸妈拜托晴明,暂时让茨姬借住他家。因为只要茨姬在,就会有像我这种妖怪之辈每天晚上靠近屋子。
「啊啊,所以我也曾这样想过。虽然那个时候,酒吞童子将变成鬼的茨姬掳来,纠缠不休地向她求婚,她才终于愿意敞开心扉,但到头来,茨姬当时的情况就只有这个选项了,不是吗?那家伙……要是一直都是人类,比起酒吞童子,应该会与安倍晴明……」
……坠入情网才对吧?
我不是认为茨姬没有喜欢我。现在也是,真纪的爱明明白白,甚至到了烦人的程度。
但是,那或许是因为酒吞童子救了茨姬一命吧?
与其说是爱情,会不会更像是感激?
那家伙现在也还在向我报恩……
「唔哇啊!」
眼前的由理一脸不敢领教的神情望向我。
「由理,你干嘛啊?突然『唔哇啊』地大叫。」
「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在闹别扭,这种青春烦恼实在太不像你了。」
「你现在是把我当成傻瓜吗?你这家伙,一定是把我当傻瓜看吧!」
他也不否认,「哈哈哈」地笑着蒙混带过。不愧是由理。
「总之,对你来说既是仇敌,又是让你最为自卑的安倍晴明这个男人,知道自己的老婆茨姬──不,真纪的秘密。你无法克制对这件事的忌妒,而且,自己居然什么都不晓得。」
「为什么你是用说明的语气啦?我是没办法否认没错,但你居然还补刀……」
「哈哈哈,不过那是没办法的事情喔。毕竟你死得最早,对于后来发生的事,你只能靠想象的吧。」
在我们之中,第一个死掉的确实是酒吞童子。
后来多活了一段时间的茨姬和鵺,他们的事情除了他们说出口的部分以外,其他我都不晓得,没能亲眼看到。
「果然……全都是在酒吞童子死后才发生的吗?」
「你说真纪的『谎言』吗?应该是吧。我想应该是她与酒吞童子死别之后的事。话说回来,其实我也不晓得,只是推测罢了。」
「我不懂呀……虽然不懂,但又没办法问清楚。真没用。毕竟就算真的问了,我也什么都无法回应。」
因为不只是真纪的谎言,我连安倍晴明所说的我自身的谎言,也完全没有头绪。轻声的叹息,转瞬间就在深秋寒风中散去、消逝。
由理看着这样的我,一脸困扰地嗤笑。
「我觉得,你们两个像这样对彼此感到困惑、内心挣扎,也不是坏事。毕竟你们之前的关系实在太理所当然了,该说是太像一对稳定的老年夫妻吗?」
但他的表情立刻又变得认真,继续往下说:
「可是,我希望你们就算吵架,最后还是要和好。希望你们能顺利发展,快快乐乐地生活。希望你们再次坠入爱河。」
「……由理。」
由理今天讲话的方式,语气相当飘渺,又像在谆谆嘱咐。
我想起过去,酒吞童子也经常像这样找鵺商量各种事情。
鵺的声音,还有他的话语,蕴含一种特殊的力量。如果将它化作一种术法,那就是言灵了。
「我生活在现代这个时代,体会到一件事。正因为这个时代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变得过于机械式,所以信赖别人、爱别人,是非常需要勇气的事。人们有时候会觉得靠近某人、撒娇、依赖是弱者的表现,但我不这么认为。毕竟,陪在谁身旁一起活下去,辛苦的事情应该比独自一人要承受的还要多。虽然,同样地感到幸福的瞬间也会增加吧。」
「……」
「千年前把你们两个拉到一块儿的人是我。是鵺告诉了酒吞童子茨姬的存在。如果是这件事造成那场『命运』,那我的罪过非常巨大。」
由理抬起头,凝视着那座高高耸入云霄、淡淡散发魅惑紫色光芒的晴空塔,然后将视线移向晴空塔旁边,与其静静相伴、高挂夜空的月亮。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们是必须相遇的。命中注定的夫妇另外一场命运,我得再次守望到最后才行。」
「那跟你的『谎言』有什么关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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