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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重并列的演算机关控制系统中,又有一个从I-Brain的认识里消失了。
坐在操纵槽底座上背靠着圆筒玻璃,爱德空虚地叹出一口气。
不知道第几次冲击导致自己被抛出操纵槽之后,已经过去相当一段时间。沿着破碎的圆筒玻璃边缘,还留有一半以上的羊水依然在一点一点流出来。
双脚踏在浅桃色的水洼中,呆愣地看着充满整个操纵室的黑暗。
轻轻地打了个喷嚏,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全裸状态。缓缓移动的视线停留在房间角落。拖着最后一条还连在脖颈上的有机缆线爬过去,双手摘起那个在眼前拉开。
那是从墙壁上掉下来沾满灰尘的小号红茶色大衣。
那一天在小镇中的露天店铺买给自己的,重要得不能更重要的大衣。
“鍊……”
紧紧怀抱着大衣蜷缩在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很痛苦,呕吐感随之而来。胸口深处冒出来的某种东西从内侧紧紧捆住心脏。右手用力按在胸口,身体弯成“く”字形,反复呼出粗重地喘息。
“对……不起……”
如果自己没想过成为人类就好了。
如果自己没想过按照自己的意志做些什么就好了。
既然以人偶的身份降生到这个世界,那么明明维持人偶的身份就好了。什么也不思考,什么也不感受,仅仅遵从其他什么人的命令生存下去就好了。不去思考自己诞生的意义,安心作为不具备人心的兵器就好了。
那样的话,就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啊……”
不对。
并非如此。作为依据人偶为CITY行动的时候,自己不是忠实地依照命令杀害了无数人类吗?作为世界最强的人形使,威廉•莎士比亚的主人,迄今为止自己双手上不是沾满了无数鲜血吗?
男人,女人,老人,儿童——仅仅在度过理所当然日常的无辜“人类”的性命,自己不是冷酷无情地将其夺走了吗?
红茶色的大衣从怀中滑落。
身体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气力一下子散去。
“我……”
不知为何,自己似乎明白过来。
结局就是,无论选择哪条路都会变成如今这样。无论作为人偶生活还是作为人类生存,自己永远都只是给他人造成麻烦的存在,除此之外的事情从最初就不可能做到。
因此,自己这种东西,从最初就不存在才好。
那一天,在那间冰封的展望室角落里,自己和艾丽莎一起死去就好了。
(警告:最优先命令,CITY•伦敦防卫。)
依然连接在自己脖颈上的有机缆线将仅存的船外摄像头捕捉到的分析影像显示在脑内。遥远眼下两万七千米。最北部的世界树树根已经纵断整个法国,跨越了多佛尔海峡终于即将登陆伦敦。
“不……行……”
拼命挤出来的声音无法传达到任何地方。
绝望的徒劳感淹没了整个心灵。
“艾丽莎……”
艾丽莎,请教教我。
我的力量,到底是为什么存在的。
为了杀戮吗?
为了破坏吗?
为了给某人带来不幸吗?
为了让朋友变得不幸吗?
我果然无法成为人类吗?
——我果然,无法成为你的孩子吗?
传来格外强烈的一次冲击。整个操纵室发生激烈的摇晃,演算机关的控制系统又有一个从自己脑内消失。
双手无力地摊放在地上,视线在黑暗中的天花板上游移。
“艾丽莎……”
请教教我。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被创造出来的呢?
(思考杂音。错误。无法分析。)
双眸一阵炙热。湿润的感触沿脸颊落下。无意识之中深处的手指上滴落一颗透明的液滴。想要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立刻判断这么做没有意义而放弃。双手抱住膝盖低垂着头,静静地闭上眼睛。
“————爱德——!”
从天花板上射入了一道光芒。
坚定地声音打消了沉淀在操纵室中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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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想精神体控制”启动。自动开始GhostHack。)
向构成威廉•莎士比亚中心部分的钛合金中送入Ghost,在顶面外侧创造出一个直径一米左右的洞穴。双手抓住边缘纵身一跃。洞穴在鍊通过的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避免尾随而来的树枝侵入川内。
保护负伤的右脚,单用左脚着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