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感到眼睛鼻子都在发酸,因而轻轻地咬住嘴唇。
但他觉得,光是这只手如今正摸著他,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皓还活著。
皓就在他的身边。
「差不多该走了吧。」
皓询问:「站得起来吗?」伸手拉起青儿。他的手像骨头或蜡一样白,但是又和活人一样温暖。
——就算他和青儿不同,并非人类。
「青儿,我们回去吧。」
「是!」
那小小的背影迈开步伐,青儿也跟著追上去。
如同往常,跟在皓的半步之后。
*
「在你临死时,我要问一个问题: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到这个问题。那发自一位身穿如寿衣般白衣的黑发少年。
啊,这就是死神吗?一志边想著,边回答。
就算这即将成为他此生最后的自言自语。
醒来之后,一志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
他心想:「我为什么还活著?」听医生和护士之言,他的伤势非常严重,如果晚一分钟救治必死无疑。
打电话叫救护车的人听起来像是少年,但至今还查不出他的身分。
他的脸上全是绷带和纱布,要完全复原大概很困难。后脑受伤的地方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长出头发。
住院半个月后,一志悄悄地溜出医院,直接去警察局。反正他也付不出住院费。
他踢断了攻击流浪汉的国中生的门牙。
多次入侵铃老太太的家中,还杀死五只狗。
一志不知道自己会被判处多重的刑罚,但他确实有罪,毫无疑问有罪。
然后……
不知不觉间,一志回到那座公园。
秋天的阳光洒在两人座的长椅上,几乎盖满地面的落叶描绘出深浅不同的花纹。呼吸时彷佛还能闻到光的味道。
他想找的人就在那里。在附有碎花菜篮的助行车旁边,铃老太太坐在长椅上频频点著头。
一志感觉到喉咙的深处在颤抖,无意识地咬住嘴唇。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还要来这个地方。
但是,他踏过沙沙的落叶走向长椅。铃老太太猛然抬头,像一只在太阳底下打瞌睡的猫,慢慢地眨著眼睛。
——四目交会。
一志觉得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但嘴唇只是颤抖。
他喉咙乾渴,发不出声音,心脏狂跳得像是心律不整,腋下不停冒汗。
「天气真好啊。」
此时的阳光并不强,铃老太太却眯细了眼睛说道。
一志心想,她没有认出自己。
她不知道站在眼前的人是谁,只是用恍惚的眼神看著前方,说不定根本不知道前方站著一个人。
一志是这样想的,但是……
「咦?」
跪坐在长椅上的铃老太太突然朝一志深深一鞠躬。
她一再把额头贴上油漆已经剥落的长椅。那双比在黑暗中、在小夜灯下看到时有著更深皱纹的手微微颤抖著。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小茶不见了。你以前是那么疼爱它,你把它托付给我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可是……真的很对不起。」
她一再重复著道歉的话语。
「啊……」
一志想说话,但还是说不出来。
难道……铃老太太那么努力地四处找寻小茶,就是因为那是一志托付给她的狗?
因为难得有人拜托她帮忙。因为她难得能为别人做些什么。
不被任何人需要的寂寞、空虚、辛酸,一志比任何人都清楚。说不定铃老太太也有著相同的心情。
她不断找寻突然失踪的小茶。
找寻时还不停在心中向一志道歉。
说不定这才是她最大的压力来源。
(这么说来,难道……)
她的认知症日渐恶化,甚至把一点都不像小茶的野狗当成小茶。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这一瞬间,一志感觉某种东西决堤了。
视线开始模糊,双腿变得无力,几乎站不住。
鼻水流进喉矓,让他噎住好几次,但他花了很多时闲才发现自己在哭。
「对……不起!」
一志肩膀颤抖,哭得像个孩子,如此喊道。他把额头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