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sp; 「哎呀,你发现啦?」
「做得这么明显怎么可能没发现。其实早在听到九谺旅馆这个名字时就该发现了。」
少年耸著肩,脸上露出像是自嘲的苦笑。
「去路是红色,来路也是红色——笔记里的这句话,就是在模仿泉镜花的《龙潭谭》。这故事说的是一位少年神秘失踪后在异界邂逅了女妖的幻想故事,地点就是在『九谺』,和这间旅馆的名字一样。」
少年边说,边在画了汹涌波涛的屏风前坐下。在阴暗中特别显眼的一身白衣衬托下,浅灰色的信玄袋看起来就像一滴墨水。
「去路是踯躅,来路也是踯躅——原文指的是杜鹃花山丘(注4)。也就是说,笔记里说的『红』并不是指『红叶』,而是指『杜鹃花』。每到蛇的季节,附近一带就会染成一片深红——这不是指蝮蛇出没的秋末,而是蛇从冬眠中醒来的春末。五月也正是山杜鹃的季节。所以命名为『九谺』的旅馆,本来应该是在开满杜鹃花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
少年继续说道。
「这地方是假的。恐怕是利用茧花小姐的笔记和名片引我进来的陷阱,没错吧?」
他锐利的视线盯著坐在前方的女人,她柔媚地耸著肩说:
「是啊,我暂时借用了这间废寺,张设了结界。你知道边界是哪里吗?」
「多半是石阶前的蛇桥吧。那就是异界的边界,说不定这整座山都设了结界。也就是说,当我们跨过那条蛇时,就已经自人世消失,所以手机才会收不到讯号。而且我如今还被逼到无法向外界呼救的处境,真可说是穷途末路啊。」
「既然你明白,那我就省事多了。顺带一提,你现在不只没办法向阎魔殿求救,甚至没办法召唤你父亲手下的任何一只妖怪,因为我已经施了咒。」
说完,她的指尖出现一片红叶。
她把玩著红叶,然后轻轻按在唇上。少年对这个动作记忆犹新,因为他自己在刚到达这间旅馆时也做过同样的动作。
红叶突然扭曲变形,化为一条红色的小蛇,但是转眼间它就从尾巴化为一阵轻烟消失不见。
原来如此,落在胸口的那片红叶就是封印的咒法。
「我是不是该说『中计了』?话说你的闹剧也该结束了吧,荆先生。」
女人睁大眼睛说著:「喔?」
她抓住如乌鸦一般黑的黑发边缘,一口气摘掉假发,底下露出颜色极淡的金发,乍看就像老人的白发。
——白发鬼。
那长长浏海底下的琥珀色双眼让少年觉得很眼熟。只有这点一样,和他命中注定的宿敌——死了一个双胞胎哥哥的凛堂棘——一模一样。
没错,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凛堂荆。
他大概是二十五岁左右,但皮肤白皙、体型纤细,看起来比少年还柔弱,感觉只要用拳头一挥,如蜡雕般的骨头便会碎裂,转眼成为一具死尸。但蕴含在琥珀色眼睛里的诡谲和浑沌,却完全不像他给人的印象。
夜越来越深。
黑暗越来越黑暗。
那魔性的魅力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听说你们是双胞胎,可是长得一点都不像呢。」
「是啊。我光是想像自己长得像他都觉得恶心。」
对峙的两人是截然不同的颜色。
一个白。
一个黑。
如寿衣般的白衣。如丧服般的黑衣。
——死者及吊唁者。
「看你的表情,似乎早就知道我的事。」
从薄唇发出的声音也和先前不一样。
那是彷佛随时会消失、难以形容的嚅嗫细语,却能清晰地传进耳里。那是习惯发号施令的声音。
「是啊,大概三个月前吧。」
「这么说来,就是在长崎孤岛那件事的时候啰。」
「因为有人复活了我最小的哥哥,所以我不得不去阎魔殿调查鬼籍,结果就发现一件奇怪的事。神野恶五郎的十三个儿子除了排行老六的棘以外全都死了,其中一人的纪录却有被修改过的痕迹——就是你的。」
「所以你觉得我复活了?」
「才不是什么复活,你应该根本没有死过吧。」
自杀——从纪录上看来是这样。在激烈的继承人斗争中,荆在双胞胎弟弟棘的面前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他的尸体至今都还没被发现。
「所以调查一直在秘密进行,现在嫌疑最大的是神野恶五郎。也就是说,他或许是为了把你这个真正的继承人藏起来,所以设计让你假死,再让你的双胞胎弟弟坐上继承人的宝座。如此一来,你就可以趁著棘和我堂堂正正地比赛时在暗地里做手脚,把我给杀了——这样推测最合理。」
没错,少年自己也支持这个假设。
直到如今和他当面对峙为止。
「但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你是愿意当父亲傀儡的那种孝顺儿子。」
突然传来「啪」的一声。
青年用演戏般的动作拍了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