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骗、设局、勒索、打人——那个男人看起来就像是很习惯做这些事,如同烂子的父母一样。对这种不入流的坏蛋来说,烂子是最好的猎物。
茧花或许是发现了这点,所以她好一阵子都紧紧跟著烂子,但是烂子到了夜晚还是会落单。后来,一虎竟开始怂恿烂子谋杀亲夫。
一虎威胁烂子,说她如果拒绝就要杀死茧花;要是她敢告诉别人,就把她被男人们逼著拍下的照片寄给浅香家的所有亲戚。这么一来,不管国臣再怎么帮她说话,她绝对会被迫离婚。
话说鸠谷本来是浅香家找来给国臣当续弦的人,所以要是发生了那种事,她一定会拿著扫把将烂子赶出去。
她若是不肯答应,就只剩下一个选项。
因此烂子如今在这里。在五月的一个夜晚,她站在因流行性感冒而卧床的茧花枕边,默默向她道别。
或许该说此生都不再相见了。她打算坐上早上第一班电车离开。
她孑然一身地逃走,绝不可能过上像样的生活。即使飞出鸟笼,如果不知道该飞往何处,最后也只会被野兽啃食。
烂子唯一担心的是茧花,但是只要有父亲国臣在,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听说国臣小时候因为口吃的毛病而被兄弟排挤,所以才会开始学习武术。如今他对人依然怀有恐惧,而茧花在他眼中就像小时候的自己,他必定是因此才决心要成为她的父亲,他娶烂子为妻的理由也都是为了茧花。
他们真是一对相似的父女。虽然没有血缘关系。
——希望他们两人能好好地活下去。
烂子坐在茧花枕边如此祈求,轻轻摸著她的脸颊。她一触碰茧花就感受到温暖。这比什么都令她开心。就算今后再也碰触不到。
——对不起。
言语哽在喉咙里,好不容易吐出的只有这么一句。
不会说话的烂子连这一句话都没办法发出声音。她沉默地道别后,正要站起来……
——不要走。
茧花的嘴唇颤抖著说著梦呓。因发烧而冒汗的眼皮仍然紧闭著。
——我只要有烂子就好了。
——所以别再哭了。
直到下巴滴下泪水,烂子才发现自己哭了。她也发现是因为泪水滴到茧花脸上,才让她开始说梦话。
一旦发现,她就再也没办法假装不知道,没办法再欺骗自己。
——我想要待在你身边。
——我希望我们两人永远在一起。
——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烂子抱住那小小的身躯,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也被拥抱著。两人同样地得到了温暖,这比什么都令她开心。
而且,如今茧花就在她的怀里。
这个女孩和自己一样,是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唯一宝物。
烂子小心不要吵醒茧花,轻轻地吹起口哨。
仔细想想,不会讲话的她只能用口哨来代替哭声。她在寒冬只穿著内衣被赶出家门、只能找单身男人拿零用钱或借宿的夜晚,也都会吹口哨来转换心情。
——愿意听的只有茧花。
人们都说晚上的口哨声很不吉利,但烂子还是一直用口哨声的旋律当作摇篮曲。即使夜晚过去、隔天清晨来临之时,她就会成为杀夫的罪人。
无论是蛇也好,坏人也好,魔物也好。
如果夜晚的口哨声会引来这些东西,那就快来吧。
要咬就咬吧。
要抢就抢吧。
要吃就吃吧。
即使身体化为白骨,即使灵魂堕入地狱,烂子也会笑著这么说:
——只有这孩子是属于我的。
*
里面像是一个阴暗的盒子。
照进采光格子窗的月光朦胧不明,袅袅香烟也是飘忽不定。左右两边墙壁似乎摆满了书柜,正前方有一面屏风。
——这是仓房之中。
「我是听说有赏月酒才来的。」
少年苦笑著说道,背后的黑影缓缓移动。
出现在月光下的是琥珀色眼睛的女人。她顶著出众的美貌,歪著头说:
「是啊,不嫌弃的话就请留下来吧,独自过夜一定很寂寞。」
「……这可不是该对孩子说的话。」
「对孩子才该这样说呢。」
女人回以温和的笑容,少年一听就睁大了眼睛。
「我看起来像是需要有人陪著睡觉的小孩吗?」
「如果你想,我可以陪著你。如果你想念过世的母亲的话。」
「我心领了。这是在模仿《龙潭谭》吧。」
听到少年乾脆的回答,女人把眼睛眯得像刀刃一样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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