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蛇噬之宿 第一怪 牛鬼,或是濡女



  锐利的钩爪,威风到骇人的长角,眼睛鼻子嘴巴看起来都和牛一样,布满硬毛的身躯会令人联想到蜘蛛。

  旁边写的名字是「牛鬼」。

  「这就是牛鬼,这种妖怪通常出现在瀑布、深潭、海洋之类有水的地方。就像你看到的一样,它是牛头鬼身,也可能是相反的鬼头牛身。」

  「这样啊……但我觉得牛这种形象并没有多可怕。」

  「在古典文集《枕草子》,还把『牛鬼』一词列在『名字令人害怕的东西』之中喔。」

  「咦?人们从那么久以前就开始怕牛了吗?」

  「是啊,因为人一直在奴役牛,让它耕田、搬运重物,中世纪的人害怕牛和人的地位会颠倒过来,所以才把牛和鬼的形象凑在一起。从外观看来,共通点就是长角。」

  真是罪过啊。

  「说牛鬼和濡女会成双出现的是流传于山阴地方的版本。传说的内容是——」

  当人走在海边时,一个女人从水中冒出来,她会拜托这人帮她抱婴儿,若是接过婴儿,她就会消失在海中。

  抱在怀中的婴儿会渐渐变得像石头一样重,此时牛鬼就会出现,用角把这人刺死。

  「好恶毒的仙人跳。」

  「用现代犯罪的角度来看,牛鬼就是谋杀的正犯,濡女则是负责布局的共犯。」

  若是对应到国臣的案件……

  「那么一虎先生就是正犯,而烂子女士是共犯?」

  「没错,而牧人先生则是被他们两人嫁祸的牺牲者。」

  若是把传说的内容对应到案情……

  「案件的概况应该是这样:『濡女』代表烂子女士让国臣先生抱著婴儿,然后『牛鬼』一虎先生出现,用角刺死他——也就是用刀子杀了他。」

  没错,国臣是被球棒痛殴之后死于刀下。

  「若是这样的话,留在国臣先生遗体上的谜就有答案了。」

  「什么答案?」

  「第一点是他的遗体上没有防卫伤,第二点是殴打的伤痕都集中在背后。从这两点来看,国臣先生被凶手用球棒殴打时并没有逃走,也没有用双手护住头和身体,反而一直背对著凶手蹲在原处。」

  唔,这怎么想都很不合理。

  「若情况是这样就很合理了:国臣先生遭到攻击时双手不能自由活动,所以他才没有反击,也没有挡住身体——换句话说,他的怀里抱著必须牺牲性命去守护的东西。」

  ……等等。

  等一下,难道……

  「是的,那就是茧花小姐。因为濡女本来就是一种『抱著沉睡婴儿的妖怪』。当时国臣先生的怀里正抱著高烧昏睡的茧花小姐。」

  八岁的茧花当时得了时节不对的流行性感冒,彻夜照顾她的是继母烂子。国臣身为丈夫和父亲,自然会陪在她们身边。

  「以下只是我的猜测。」

  皓竖起食指,用这句话当开场白。

  「首先,烂子女士在午夜十二点后让国臣先生抱著生病的独生女去地藏堂,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说『想要带茧花去医院看夜间门诊』。当时附近有随机攻击事件,而一虎先生又出门了,这正是要求国臣先生同行的最佳理由。」

  接著,烂子和国臣父女俩一起走下坡道,说不定她还事先让茧花吃了安眠药。

  后来三个人来到凶案现场,也就是地藏堂前。国臣先生有拜拜的习惯,一定会在那里停下来。他手上抱著茧花,朝著格子门低头祈祷。就在这时……

  「国臣先生突然看到『某个东西」。烂子女士抓准时机,吹口哨发出暗号,一虎先生听到声音就跳了出来,用他准备好的球棒殴打国臣先生。」

  「呃,某个东西是什么?」

  「多半是日本锦蛇的幼蛇吧。一虎先生是抓蛇的专家,他事先抓了一条蛇,弄昏以后放在地藏堂前。」

  「咦?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让国臣先生以为脚下有蝮蛇。」

  没错,日本锦蛇的幼蛇长得很像蝮蛇,在视线不佳的夜晚更是难以分辨。

  「所以国臣先生不能先把茧花小姐放下再反击,也没办法逃走。万一遭到追击,没有抱好茧花小姐,她说不定会被蛇咬到。」

  成年人被蝮蛇咬了都要几个月才能痊愈,茧花那时的年纪小,又因为高烧而衰弱不已,如果被蛇咬到,或许就保不住性命了。

  「但、但是,你怎么知道他的脚边有蛇?怎么知道暗号是口哨声?又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这些事。」

  「是因为茧花小姐的笔记。她在笔记里写了自己异常畏惧『挡在路上的蛇』和『夜晚的口哨声』,而且是从国臣先生死后才开始怕的。」

  喔喔,原来如此。说不定她会害怕这些东西就是因为案件引起的心理创伤。

  「茧花小姐在案发时一直在昏睡,所以这件事在她的心中造成无意识的创伤,成了案件的『后遗症』。出现在地藏堂前的蛇和引发杀机的口哨暗号——对这些东西的恐惧逐渐侵蚀她的心。」

  对茧花来说,那些东西是致她父亲于死地的预兆。是那些东西害死了始终不肯放下她、用自己的身体守护她不受伤害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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