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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青儿拿得出来的只有水,所以只能端出水来。他心想,至少要招待对方一碗泡面,去厨房翻找了一会儿,只找到一包特卖时所买的面包卷。对青儿来说,那是未来一周的粮食。
「你一点都没变耶。」
看到青儿烦恼的样子。猪子石露出无奈的苦笑。
「别担心,其实我还有临时收入。最后一定要跟你好好地大吃一顿。」
猪子石开朗地说道,拿出被钞票塞得厚厚的钱包。
青儿看得不禁垂涎。
「那个,你那些钱能不能借我一点?」
「啊?」
青儿坦承自己已经被开除了整整十次。
大部分的情况是被雇主一脚踢走,叫他以后不要再来,但也有四次是他忍受不了店长、前辈或客人的斥责、激励、唾骂、教导而自行离开。
「你真的一点都没变。」
猪子石说出这句话的声音有些高亢而颤抖,青儿有一瞬间觉得他似乎露出愤怒和轻视的神情,但他很快又恢复笑容。
「好,我借钱给你,所以今晚就陪我痛痛快快地喝一场吧!」
两人就这么喝了一整晚,等到宿醉的青儿摇摇晃晃地起床时,已经看不到猪子石的身影。
矮桌上放著一张千圆钞票,还有……
『抱歉。』
收据的背后潦草地写著给青儿的留言。
看来猪子石舍不得借他钱,所以悄悄溜走了。
青儿做出这个结论,后来也没有再联络对方,默默地恢复不是被开除就是自行辞职的打工生活。
一个半月以后。
某天突然有个光头的大哥来到青儿打工的地方,那人穿著鲜艳的紫色衬衫、戴著闪闪发亮的金表,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流氓。
「你是远野青儿吧?钱没有还清喔。」
男人一开口就是这句话,然后拿出猪子石签下的借据。
保证人一栏写著青儿的名字,更惊人的是上面还盖了他的印章。青儿吃惊地找了自己放印章的地方,果然是空无一物。难道是猪子石趁他烂醉如泥、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偷走的?
「喂,那个猪子石已经失踪,我去了他住的破房子,什么鬼都没见到,所以这笔帐就得由你来还清。」
「总、总共是多少钱?」
「一、百、万、圆。你就算付不出来也得还钱喔。」
虽然不算太夸张的天文数字,但青儿还是拿不出来,所以他下跪恳求「我一定会找到猪子石」,勉强说服对方让他走。
青儿打电话给每一位认识猪子石的朋友,才知道他的情况有多悲惨。
猪子石因胃病和忧郁症的双重打击而被开除之后,好一阵子是靠著失业补助金度日,但是补助金日渐减少,于是他便开始玩小钢珠。
迷上赌博之后,他的面前很快就堆满借据。
接下来他必须面临讨债公司的压力——传给左邻右舍的诽谤传真,深夜响起的门铃声,大量外送的比萨、寿司、蔷麦面……
猪子石来找青儿的时候,恐怕已经决定寻死了。他准备的那些钱或许就是为了死前再奢侈一次,而青儿却打起那笔钱的主意。
青儿不知道猪子石有过怎样的心路历程。能确定的是他设计让青儿成为保证人,把欠下的债推给青儿,然后就失踪了。
在那之后……
「我去了猪子石租的房子。大门锁著,里面似乎没人在,但我觉得他可能只是假装不在家,就进去看看。」
「喔?你是怎么进去的?」
「我听他说过备用钥匙黏在瓦斯表后方,就用备钥开门进去……」
一想起当时的事,青儿不禁全身发抖。
青儿在发霉的浴室里务现猪子石的身影。他把脸浸在装满水的洗脸台里,以跪著的姿势溺死了。
「然后你就丢下猪子石的遗体,为了逃避讨债公司而趁夜逃跑了吧?」
「嗯,就是这样。」
青儿心虚得双脚都在颤抖。
后来他开始以网咖为家,身上的钱快要花完时,被皓检回来当助手兼食客。
「你朋友的尸体搞不好还没被发现呢。」
说完,皓叹了一口气。
「以津真天是鸟山石燕《今昔画图续百鬼》里出现过的鸟妖,出没于建武元年。那一年因瘟疫而死了很多人,有一大堆无法火葬的尸体堆积在城郊,那股怨念就化为鸟妖,不停叫著『直到何时、直到何时』,指责著:『你们要弃置那些尸体直到何时。』」
这么说来,猪子石也在质问他啰?质问他要丢著朋友的尸体直到何时?要逃避现实直到何时?直到何时,直到何时……
说不定那其实是青儿心里发出的声音,质问自己要继续当个懦弱的人直到何时。
仔细想想,他的人生过得非常可耻。
——你能不能更有担当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