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七

空气相当清新,可以清楚看到山巅。夏天的富士山,在山顶上微微残留著雪景。她心想:这座山真美。再靠近一点看看吧。从更高的地方俯视而下,铁定会更漂亮才是。

  礼子将邮政Cub的档位降到一档,催动引擎骑向登山道。

  今天推土机登山道的路也是举步维艰。

  这条砂石路是以锐利的大石头所构成,适合输送物资及救护伤病患的登山专用车行驶。骑机车的话,必须随时维持扭力硬上,否则骑不过去。

  倘若以惰性骑乘或是降低了转速,偌大的石子便会立刻卡住轮胎,阻碍行进。

  礼子为了这个挑战而特制的Cub,在轻盈车身的影响之下,于平地能够发挥出充分的马力;但是在坡度陡峭,强大的路面阻力不断带给车轮负担的推土机登山道,如果不时时刻刻维持高转速,就连前进都没机会。

  就在礼子反覆挑战后,她已经能若无其事地通过五合目到六合目之间的路了。过了本六合目,通往七合目的路坡度会变得更倾斜,她也渐渐明白该怎么骑了。就在她重复著直行和接近一百八十度的回转时,抵达了七合目。

  山上的气温和气压有条界线,骑过本七合目后,礼子骤然头晕了起来。她咬下脸颊内侧的肉,促使意识保持清醒。虽然她马上放松了牙齿,避免震动之下把肉咬掉,但似乎是咬太用力了,嘴里有血腥味。

  礼子呸的一声吐出流窜在自己体内的生命之味,目光则是望向目前还看不见的八合目方位。

  头晕已经不再令她介意了。一定是因为这些日子的挑战,让她慢慢习惯高处了吧。

  机车朝著她视线的方向移动。她盯著上头,并未往下看。然而,登山道有著大大小小的石头散落一地。假如不时时注意路面,便无法选择能够骑乘的路线。

  礼子利用零点几秒看向地面,同时望向上方。她反覆进行这样的行为并骑车攀爬著。

  行进方向和路面的资讯一起传进脑中。原来人类有办法学会这么做吗?礼子觉得,至今未曾注意的周遭景色似乎也看得见了。眼下拓展的那片土地,便是自己所生活的世界。由这儿看来是那么渺小。

  遥远的八合目映入眼帘了。从这里攻顶不晓得要骑多久呢?

  33 口渴

  礼子让Cub冲进了八合目。

  尽管骑著车,但坦白说自己也没料到能够来到这里。

  她轻易地通过了昨天和前天都没能抵达的八合目,横越步行登山道后,朝更高的地方迈进。

  如同其名所示,这里是登山路线整体距离的百分之八十。然而从礼子做的事前调查及过去徒步攀登的经验来看,车体和本人的负担百分比才一半左右。

  不,接下来的本八合目、八合五勺、九合目,以及通往山顶火山口的路才是爬富士山的重头戏,先前的路或许不过是热身运动罢了。

  八合目看得见上头的推土机登山道。倘若远远望去将它纳入辽阔的视野中,便会觉得它是一片平凡无奇的平整山路。可是实际骑机车上路,就是接连不断的折磨。

  礼子心想:达卡拉力赛最困难的路线,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那条路有许多二轮参加者都会放弃骑车用推的。老实说来到这里之前,礼子也有好几次想弃车走上去。

  礼子催动Cub的引擎。高度使得氧气浓度降低,以及因此造成的引擎马力低落正如她所料,也在预料范围内。

  前后悬吊都正常运作。改装前彻底检查的车架,虽然因为引擎马力和路面负荷而扭曲,但这点程度不成问题。电系和燃料也不要紧。剩下的只有搭载在车身上的软体──换言之就是自己。高山上低氧的状况,让她的注意力逐渐不集中了。

  过了八合目的推土机登山道路况和先前相同,不过变得陡峭。与其说是冲上去,不如说只能利用引擎马力,将受困于小石头的轮胎给拉扯出来。

  礼子移动重心时出现失误,于是前轮浮了起来。不行,要摔倒了──内心如是想的礼子,高喊著自己也听不懂的叫声趴伏在转向把手上,硬是凭蛮力压制住躁动的前轮。

  经营五合目的小卖店,每天开著履带车爬上富士山的老板,给了她一句忠告──你不能直挺挺地站在山上,要让身子贴著它。礼子如今明白话中之意了。那并不是指「放松力气,将自己交给山」,而是为避免从山上掉下去,只能尽全力压低身子撑过去。

  爬到八合目后,原本感觉马上就要到的本八合目久久不见踪影。无论是肌肉、脑袋或车子都在缺氧。低气压的乾燥空气,从她的身体夺去水分。

  这个坡道尽管险峻,徒步却也不会爬不上去。但骑车一跑,便会觉得角度要比实际还来得倾斜。

  礼子心想:这铁定是因为自己的脑袋和知觉缺氧了吧。

  每当高度增加,Cub的扭力便会衰减,礼子本人的注意力和肌肉动作也迟顿下来。

  她回忆起自己在梦里骑车的事。那时的机车不管怎么转动节流阀把手,总像是被一堵以捕鸟网或黏土制成的墙壁阻挡住一样,拒绝前进。

  礼子咬紧牙关,望向无止尽的陡坡。这是墙壁。围绕著我的高墙。朝墙壁骑车这种行为,真是岂有此理、白费工夫又冒失莽撞。

  好想喝水。真想喝只要待在我位于北杜的家,就会从水龙头流出的南阿尔卑斯水。

  意识不清的礼子,开始思考自己为何会想要踏上这条路。

  34 高墙

  礼子的父亲在东京当市议员,母亲则是经营外送便当店。

  就如同自己将生涯耗费在故乡的市政上,父亲期盼礼子找出足以赌上人生的重要事物。他总是吩咐礼子,要意识到自己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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