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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国中入学典礼时的事了。
既没有满怀希望地想象会有多么美好的三年等着自己的记忆,也没有绝望地想着必须在这种监狱里度过三年的记忆,就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又在不知不觉间结束。有人说喜欢的相反是漠不关心,说得一点也没错。当时的我,对自己的人生毫无兴趣。
在这种状态下展开的国中生活,就像站在昭和路斑马线上感受往来奔驰于首都高速一号上野线的车子,事物从我远处的上方呼啸而过。知道有庞然大物在移动,虽然看不见也几乎听不见,但就是知道。不记得鸡兔同笼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一次方程式,不过现在用的确实是一次方程式,可见得是在某个时间点学到的——就像这样,流逝的时光断断续续,只有切割后的「现在」,淡而无味地持续出现于眼前又消失,必须从结果倒推才看得出成长。
不知不觉间来到国一的结业典礼。人生连载一整年的同学们都依依不舍,而每天都是独立短篇的我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感觉。我深切感受到自己的人生并非日积月累而成,深信这种短篇集般的人生会持续到明年、后年,甚至一辈子。
不过,一切都改变了。
日后结成「辉夜姬骑士团」的三个好伙伴,完全改变我的人生。我学会累积,明白时间是连贯的。后来,连月亮公主这个角色都登场了,连载内容越来越精彩。冒险、提升等级、挑战新冒险,这些过程带给我莫大的满足——与恐惧。
害怕故事结束的恐惧。
那是人生还是短篇集、一再上演零碎结局的时候感受不到的恐惧,对于结束符号的忌讳。不想结束,不愿画下句点,希望能够永远连载下去。不知不觉间,我开始如此期盼。
然而,结局终究会到来。
缓慢,但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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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觉得自己大概哭不出来。
毕竟我对学校和班级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情。到校以后,看见教室黑板上写着「一班最棒」,不过这个「一班」大概不包含我在内,而我也不想加入。毕业证书只是一张纸,毕业纪念册也没什么看头,因为参加学校活动时我的眼神大都是死气沉沉。我本来以为如果有人哭,我就哭得出来,可是毕业典礼上,看到旁边的女生发出「呜哇!呜哇!」这种宛若野生大猩猩威吓敌人般的低呜声哭泣,我反而更没心情了。能够如此热爱学校,真让人羡慕。这不是讽刺,是真心话。
保坂说了些励志的话语之后,最后的班会课结束了。想到从此以后不再是国中生,我终于萌生一丝落寞。接下来还有家长也会参加的恳亲会,想当然耳,我选择缺席,也拜托妈妈「看完毕业典礼以后就回去」。
我扛起书包,打算离开教室。
「等等,七濑。」
保坂抓住我的肩膀,并用拇指指着走廊,示意「去外面谈」。要找看不顺眼的学生最后一次麻烦——应该不是这么一回事吧?我乖乖走到外面。
保坂默默无语地在走廊上走了一会儿后,倚在楼梯附近的窗边墙壁上,我则是站在一旁。他并未转向我,喃喃自语似地说道:「毕业啦。」
你在说什么废话?蠢蛋——我没这么说,而是回答:「是啊。」保坂装模作样地叹一口气。
「你真的给我添了很多麻烦。态度差,不听话,甚至还在晚上入侵学校,搞得连警察都来了。摆平这些事费了我不少功夫。」
「……对不起。」
「知错就好。哎,这是老师的工作,不用放在心上。」
那就别在这里卖人情啊——我没这么说,而是回答:「谢谢。」关于这件事,我承认自己确实欠他一份人情。
「你还记得我在十二月说过的话吗?」
「十二月?」
「我说你有无限的可能性。」
哦,这么一提,他是说过。只不过……
「你不相信吧?」
当然啊——我没这么说,而是回答:「啊……」保坂微微地耸了耸肩。
「哎,怪不得你。不过,这是真的。你还年轻,可以走上任何路,也可能走上任何路。周围的人怕你走错路,难免会唠叨一点。」
保坂打开走廊的窗户,倚着窗缘,俯瞰几乎还没有人踏上归途的安静校园,感慨良多地说: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想当太空人。」
「真老套。」
「别笑,我还查过怎么成为太空人。不过,最后我还是参加了普通的考试,进入普通的高中,就这么上了大学、成为老师。」
「这么说来,老师不是因为想当老师才成为老师的?」
「一开始就志愿当老师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是放弃了其他梦想才来当老师,所以大家都想趁着还来得及的时候给你们忠告。这是过来人的经验谈。」
有个女学生经过我们面前,向保坂道别:「老师再见~」保坂回了句「再见」,又继续说道:
「大概是因为现在可以在网路上查到各种资讯吧,和我们国中那个年代相比,你们较能客观地审视自己,认清自己的定位,朝着社会期望的方向成长。虽然比较不用大人操心,但是也变得无趣多了。不过,你很有意思。」
保坂的嘴角浮现柔和的笑容。
「你一直在挣扎,反抗这个容易认清自己上限的时代。称赞乖孩子是老师的职责,因为不这么做,那些为了被称赞而循规蹈矩的学生就得不到回报。不过老实说,在班上,我最喜欢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