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找人商量,
我们的去路也不会改变。
背在腰后的手使上了劲,摇晃横膈膜,吐出所有声音。释放到夜空中的声音从鼓膜回归全身,化为再次发声的力量。永动机就此完成,我会继续唱下去,唱到世界毁灭为止。
除了自己的声音以外,所有声音都从世界上消失。冰冷晚风的呢喃声,地上与背后的喧嚣声,还有另一个浩人的歌声与他的团员的演奏声全都淡出融化。黑暗之中,我和灿然生光的月亮对峙,全心全力唱出自己的意念。
温柔的笑容浮现于圆月之上。
——一个人吗?
白皙得好似人造物的手指,宛若小矮人脚印的酒窝。在那一瞬间,我就坠入了爱河。爱到卡惨死,无法颠覆的上下关系。不过,这样也无妨。无论谁上谁下,只要能够一起共度时光就够了。
——你要负起责任喔。
女性十六岁、男性十八岁即可结婚。三年后的我会变成什么样的人?我曾想过,或许自己会认清现实与界限,成为一个无聊乏味的人。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因为有你,因为必须保护你,我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什么界限。
——在在让我感受到自己正和心上人在一起。
我也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确实感受到自己正和心上人在一起。不过这么一提,我好像没对你说过。下次见面的时候,我绝对会说,绝对会告诉你:和你在一起,就是一种幸福。
——你们的这个地方很坚强。
是吗?我觉得正好相反。因为我很软弱,不敢面对其他人,只好用任何人也无法攀谈的速度疾奔。真正坚强的,是抓住了这样的我,让我停下脚步的你。多亏了你,我才能变坚强,才有勇气面对其他人。
回忆像云霄飞车窜过脑海。听过的话语、看过的景色、吃过的食物、闻过的气味、摸过的触感,全都伴随着真实感复苏。和你相识九个月,区区两百七十天里发生的大小事。
啊,好快乐。
「浩人!」
音乐停止了。
回头一看,护栏的另一头,大家正和破门而入的警官扭打成一团。没有对手的警官朝着我突击,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抓着护栏鬼吼鬼叫。我再次仰望夜空,发现满月的轮廓变模糊了。
音箱播放的音乐已经停止,但我还是继续唱下去。模糊的视野里,失去了带唱的音乐,只能用窝囊颤抖的泪声唱出的歌曲,无论是节拍或音准都变得乱七八糟。传入自己耳中的声音,犹如被踩扁的青蛙发出的垂死哀号,我不禁萌生绝不能有的念头。
——好逊。
噪音无法消除,世界无法正常运作。我一面抽噎一面忍着反胃感挤出的声音,已经不成歌曲。吵着要买玩具的任性小孩,调皮挨骂的幼稚园童。月亮使者一定也在嘲笑我吧:「这小子阵仗摆得这么大,到底在搞什么鬼?」
背后传来栅门开启的声音。
我回过头,突然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从顶楼掉下去,年轻男警官立刻将我一把拉住,并顺势压制我,坐到我的背上,一面压住我的双手一面叫道:
「安分点!」
我抬起头来,望着在遥远彼方发光的满月。月光落到覆盖眼球的泪膜上,犹如窥探万花筒似的幻想光景拓展于眼前。那幅光景远比我有生以来见到的任何景物都更加美丽,残酷地摧折渺小的我的心灵支柱。
我大声呐喊。
「啊~~~~~~~~~~~~」
隔天早上,月亮国王通知我公主回归月亮的消息。
3
新学期的前一天。
我和正月结束以后沉静下来的上野街头一样颓丧消沉,每天就只是起床和睡觉而已。我拜托大家「让我静一静」,所以圭吾、孙和加藤都没有联络我。妈妈似乎很担心,可是我无法回应她。我好累,疲惫不堪。
我知道自己必须用功,在桌上摊开笔记本和参考书,可是依然无心念书,只是发呆。这时,笔记本旁的手机震动了,看到画面上出现月亮国王的名字,我稍微清醒一些。
我烦恼着该不该接听,在铃声响了十声以后,终于接起电话。月亮国王淡然地告知来电目的:他有东西要交给我,叫我前往上野公园的喷水池广场,就这样。不带任何顾虑的口吻让我觉得格外自在。
我在外出服上头加了一件大衣,离开家门,花了平时的两倍时间前往上野公园,并在不久后抵达广场。我找到了面色凝重地坐在喷水池畔的月亮国王,在他的身边坐下来。
「谢谢你特地跑一趟。你是考生,还突然把你叫出来,真是过意不去。」
「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也无法集中精神念书。」
「……是吗?」
「您说要交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不用这么急吧,这么不想跟我说话吗?」
月亮国王耸了耸肩,从风衣外套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我对点起香烟吞云吐雾的月亮国王说道:
「您又开始抽烟了?」
「已经没有需要顾虑的人,想做的事做一做,早点死一死。」
月亮国王望着消失在半空中的烟雾,喃喃自语般地说道。
「葬礼顺利结束了。故乡的很多朋友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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