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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坦率的话语似乎让椿山爸爸有些措手不及,微微缩起下巴。
「你们国家的人不是常说吗?『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您知道这句话还有下文吗?『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
「我知道。中国的古人很有头脑,现在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甚至还有人主张《武经七书》中的《孙子》思想经过融会贯通以后,就是现代经济学的赛局理论呢。」
《武经七书》,赛局理论——这是咒文吗?不,不要紧,至少我知道《孙子》是什么,还比圭吾好一点。应该是吧。
椿山爸爸凝视着孙,那是在评断一个人的视线。不一会儿,其他团客逐渐超前,椿山爸爸也转过身,自言自语似地喃喃说道:
「我承认你的头脑也很好。」
他夸奖了。一个对中国过敏的男人,夸奖了中国籍少年,这是一大进步。虽然未来的路还很长,但至少现在在这个绝望的作战中看到一丝光芒。
椿山爸爸跟着其他团客离开了。椿山同学握住孙的手,兴奋地说道:
「孙同学,你好厉害!爸爸很少称赞人的!」
孙露出腼腆之色。从早上一路持续的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氛围稍微缓和下来。
椿山同学竖起右手食指,望着孙的脸庞开口:
「孙同学,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刚才你们提到一句爸爸常说的话,我一直不懂,现在是个好机会,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好啊,我教你。」
孙得意地挺起胸膛。我想起「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句中国谚语。的确,我也没听过这句话,虽然大概猜得出意思。
「就是……」
大舌头的声音响彻鼓膜。
「『孙子』是什么?」
●
椿山同学是个蠢蛋。
在议场,她询问:「中国哪个政党最大?」孙回答:「共产党以外的都是附属品。」她接着又问:「哦?为什么?」孙回答:「因为是实行共产主义。」其他像是听到车掌提到伊藤博文时说:「是制作日本地图的人吗?」听到议事堂的右边是参议院,左边是众议院时说:「所以参议院是右派,众议院是左派啰?」简直是口无遮拦。每问一个问题,孙就越发疲惫,椿山同学却越发有精神,看起来活像是吸取他人知识成长的怪兽。
不过,这阵蠢蛋旋风对于作战也发挥了绝佳效果。椿山爸爸显然困惑不已。光看他是事后才知道女儿上网找男友,就可以猜出他平时大概不太关心女儿。每当看到孙回答女儿提出的蠢问题,椿山爸爸便露出明显的惭愧之色,最好的证据是随着参观行程推进,他对孙疾言厉色的情形就越来越少。
不久后,国会议事堂的参观行程结束了。最后有段休息时间,我、公主和孙以上厕所为借口,离开返回巴士的椿山父女身边。进入礼品店所在的小建筑物,孙一往长椅坐下就大大叹了口气,坐在右边的我对他说:
「你不知道她是蠢蛋吗?」
「……因为她不常在那种场合发言。」
「大概是来到这种充满知性气息的地方,知识欲受到刺激吧。」
坐在左边的公主喃喃说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孙再度叹了一大口气。真可怜,不过草率和网友交往的他也有问题就是了。
「哎,以后你教她就行了嘛。再说,多亏这一点,那个臭老爹的态度开始软化,很好啊。」
我拍了拍孙的背部。孙有气无力地回答「是啊」,有种举棋不定的感觉。
「欸,」公主问道:「你为什么不想跟椿山同学分手?」
孙缩起来的背肌微微地动了。
「有那种爸爸很麻烦吧?的确,我也觉得椿山同学很可爱,可是以你的条件,要交到新女友很简单,我可以挂保证。不能『这次就算了』吗?」
孙动了动嘴唇,活像在咀嚼空气。他一嚼再嚼,嚼了好几次以后,总算吐出话语。
「我爸爸……」孙的嘴角浮现落寞的笑容。「年轻时曾经和日本女人交往过。」
孙的父亲,中华料理店「大连楼」的店长。那张在厨房里甩着炒锅的英挺侧脸浮现于我的脑海中。
「他是在喝醉时跟我说的,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他说,虽然对妈妈过意不去,可是在他的人生中,他最喜欢的就是那个女人。他们本来打算结婚,要去拜访女方的父母。爸爸对那个人发誓,无论怎么被打、被踹、被辱骂,都绝不会放弃,要女方放心跟着他。女方喜极而泣,彼此许下誓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共度幸福的人生。」
绝不会放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共度幸福的人生——我们都知道,这个约定并没有实现。
「听说,他还特地研究用什么姿势才能长时间跪地磕头,很好笑吧?可是真正好笑的是结局。你们知道他做好充分的准备去女方家拜访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摇了摇头。孙垂下头来,将正确答案丢下地板。
「结果反而是他被磕头。」
掉落地板的话语弹了起来,薄薄地扩散开来。
「女方的父母都哭着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