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战士之诗

,中国的酒。

  「「「「干杯!」」」」

  我们用中文发音说道,互碰杯子,一口气喝干了酒。这下子我们都是不折不扣的犯罪者。加藤说道:「药味好重,难喝死了。」开心地笑了起来。

  ●

  「真的有那种鬼东西?」

  「真的啦。你看,就是这个。」

  我拿出出门前拍下的香奈儿自拍棒照片给加藤看,加藤捧腹大笑,因为酒气而泛红的脸变得更红。孙窥探我的手机,说了句毒辣的评语:

  「活像演唱会周边商品贩卖区卖的那种俗到极点的商品。」

  「八成是你的国家做的,你要负责。」

  「抱歉,我是在日本出生长大的。」

  孙喝了口宝特瓶里的茶。酒早就喝光了。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夜樱在提灯形状的朦胧路灯照耀下,酝酿出一种幻想之美。哎,不过根本没人在赏樱就是了。

  「高桥献唱一曲!」

  旁边赏花的上班族站了起来,唱起音准和节拍都完全对不上的歌——THE BLUE HEARTS的〈琳达琳达〉,我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的名字就是取自于「THE BLUE HEARTS」的乐团主唱甲本浩人。爸爸喜欢他,而妈妈受到爸爸的影响也喜欢上他,所以才借用他的名字。家里有THE BLUE HEARTS的所有CD。顺道一提,爸爸在我出生三个月后留下了以THE BLUE HEARTS的歌曲〈我有我要的死法〉为名的信,消失无踪。据说那是他阐述被家庭束缚的人生有多么痛苦的力作。因为这个缘故,我从来不听THE BLUE HEARTS的歌,并衷心祈祷素未谋面的爸爸最后落得被人讽刺「这就是你要的死法?」的下场。

  上班族继续唱歌,唱得难听又刺耳,而且还是THE BLUE HEARTS的歌,让我越听越火大。你副歌要唱几遍啊?旁边的女人也很困扰,醒醒吧!高桥。

  「你很不爽喔?」圭吾把只剩一根烟的万宝路烟盒递给我。「要抽吗?」

  「不用了。」

  「了解。」

  圭吾叼起最后一根烟,左手捏扁空盒,右手用百圆打火机点上火。不愧是有个流氓老爸的纯种不良少年,架式十足,完全不是区区妓女之子的我可以相比。

  上班族的歌声停止了,周围随即变得安静无声。我的视线循着圭吾吐出的烟雾而上,仰望夜空。下弦月在稀薄云层的另一头灿然发光。

  「我们……」加藤喃喃说道:「升上三年级以后还能同班吗?」

  没有人回答,不过我们知道正确答案。大家都要分到同一班很困难,不过这不会改变我们的友情,以后也要常常出来玩——大概是这样吧。可是,除非酒里被加了自白剂,否则这么丢脸的话我们绝对说不出口。

  「不能同班的机率应该比较高吧。」

  圭吾把烟蒂扔到地面上。我将视线移到远处,不小心和两个身穿群青色衣服的男人对上眼。正在巡逻上野公园的派出所制服警官发现了这群入夜以后还不回家的坏孩子,立刻走了过来。

  ——糟糕。

  酒都喝光了,连垃圾都没留,不过我们身上酒气冲天,一闻就知道「这几个小子刚才在喝酒」,要蒙混过去很困难。

  不知是不是闻到了酒味,中年警官皱起眉头,另一个年轻警官则是微微弯下腰跟我们搭话:

  「你们是国中生吗?」

  这种时候,我们都会采取特定行动。

  罪有多重往往因人而异。就像不良少年做了好事会被过度夸赞一般,模范生做了坏事往往会被小题大作。以我们而言,罪由重到轻依序是加藤、孙、我、圭吾。加藤除了有个正常人连替金鱼都不会取的名字以外,过的是平稳至极的人生,辅导对他而言是致命伤;相反的,非现行犯的喝酒加抽烟,对于现在的圭吾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

  所以,黑锅全部丢给圭吾背,其他人逃之夭夭。

  「——加油!」

  我用中文扔下这句话,拔腿就跑。几乎同时,孙和加藤也分别往其他方向逃走。中年警官伸出手说:「站住!」圭吾却从旁抓住他的手,并顺势给了年轻警官一记扫腿。这下子又追加一条妨碍公务。谢啦,圭吾,事后我会按照惯例,好好答谢你。

  我穿梭于赏花客之间,跑向不忍池,冲过人满为患的打靶摊位所在的小路,穿越供奉弁财天的弁天堂,来到乘船场以后,暂且停下脚步回头观看,确认警官并未追来,这才喘了口气。

  「欸。」

  背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不过我毫无反应,因为我不知道她是在叫我。然而,甜美的声音更加接近我的耳边。

  「欸!」

  饶是出门在外从没被女人搭讪过的我,这时候也察觉了。我想象着妈妈那些妓女同事的模样,缓缓地回过头。我只想得到这种可能性。

  然而,我错了。

  穿着白色女用衬衫和高腰百褶裙,长长的黑发随着晚风翻飞,面带笑容的少女显然不是妈妈的妓女同事。迥然不同,天壤之别,就像色情片和吉卜力动画相差那么多。而正如播放色情片却出现吉卜力动画时绝大多数的人反应,我也是一阵茫然。不是谁好谁坏的问题,总之我就是哑然无语,愣在原地。

  少女竖起右手食指。白皙得好似人造物的手指朦胧地浮现于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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