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派轻松地这么说:
「因为我是吸血鬼,所以不至于受了点小伤就会死。」
原来如此,或许确实是这样吧。
吸血鬼拥有远非常人可以相提并论的生命力,不时就能听到「四肢都被炸断也还是活了下来」之类传闻。然而,她还是个孩子,而且也并非处于因为渴望鲜血而失控──因脑内物质过度分泌而发动的狂化状态。
也就是说,她还是人类。
一个大约就是国中生年龄的人类女孩。
这样一个孩子,穿著满是弹孔、沾满鲜血的衣服(手臂、腿部等部位,有多处曾遭受枪击的痕迹),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站在我的眼前。
这次的事件,彻底让我了解到自己有多么无能。
实在是太不像话了。明知是陷阱却还随著假情报起舞,结果差点就招来最恶劣的事态。人们口中的一流猎犬却还捅出这种娄子,简直可以笑掉人的大牙啊。坦白说,深刻的自我厌恶感几乎要把我逼得昏过去。
我没有问她太多问题。
即便是关于真和联盟之间多半有过的谈话内容,以及她看似一度遭到切断的双手双脚都几乎已经复原等等的,我也都没有过问。虽然其中明显有著什么隐情,不过我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有那个资格去探听这些。
「您现在就展现出硬派风格了呢。」
她似乎相当高兴地这么说:
「在这种状况下也不会慌张失措,可以得到很高的评价喔。对于有所隐瞒的女性不会追根究柢的这点也很棒。」
觉得于心有愧?
当然了。更不如说,世上有哪个男人面对这种状况还能不觉得于心有愧的吗?
我让她去换了衣服,做好应急处置,并且泡了杯香甜的咖啡欧蕾。因为她表示「我真的没事,请不必为我担心。」所以我接纳了她的说法。对于她所提出的「差不多该睡了吧,今晚我想跟诚一郎先生在同一张床上就寝呢。」这个提议,我也同意了。到这里为止都还没有问题。
「我可以吸您的血吗?」
这个我就实在没办法立即做出答覆了。
裹著床单,紧贴在我背上的她这么说:
「老实说,现在的我非常虚弱,因为绝大部分力量都用来疗伤了。虽然吸血鬼的治愈能力已经广为人们所知,不过我的能力比一般吸血鬼还要强上许多倍。然而,这样的力量不可能不需要代价。虽然只要不是太离谱的伤都能治得好,但消耗也非常大。这终究还是等价交换,依然存在著严谨的质量保存法则。」
她说话的声音相当俐落。
跟平常时那种冷得彷佛已经看穿一切,但同时又带点戏谑的声音完全不同。
「对于世上无数生物来说,血液都具有特别的含意。在任何时代的任何宗教之中,血液也都获得另眼相待,其重要性之高,绝对不只是营养价值相当高的营养补给品而已。对吸血鬼来说更是如此,我们与逐渐忘记本能的现代人不同,凭直觉了解到这一点。所谓的血液,不但是特效药,同时也有可能成为万灵药。」
这种事不需要她特地说明。
这是即使连一般人也知道的事。即使不知道也能够想像得到。吸血鬼的确存在于现实之中,只是还没能弄清楚而已,并不是什么极度不合常理的生物。吸血鬼的存在,至少在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成立的,没有容许加入幻想或超自然要素的空间。
「我想您应该知道。」
真继续往下说:
「对吸血鬼来说,吸血行为除了补给营养之外,其实更是冲动的产物。想要破坏的冲动、想要吃掉的冲动、想要与对方结合的冲动──这些全都混在一起,既单纯又复杂的欲望。虽然猛一看可能会觉得血腥、惊悚,不过,若是将多余的部分削除掉,试著找出其本质的话,我想应该就能看出,吸血行为不过是人类常见的微妙精神变化之反映。也就是所谓的『求爱』。」
她的说明让我想起那个。事情牵扯到法律的时候常可以听到的惯用句「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利、你有请律师到场的权利。」──在现实之中别无其他选择的状况下,形式上的手续。
「虽然以虚弱作为挡箭牌,逼迫您接受这种行为,并非我的本意……」
真继续往下说:
「诚一郎先生,可以请您接受我吗?」
「好啊。」
虽然之前我没能立即回答。
不过内心之中其实早已有了答案。
「我愿意接受你,就照你想的去做吧。」
「……虽然我想自己说这种话或许有点奇怪。」
真难得啊。
就算只是一瞬间,不过她竟然也会有哑口无言的时候啊。
「我相当意外,本来还以为您会再多抵抗一下的。」
「有这么意外吗?」
「是的。虽然刚才说得比较婉转,但我所希求的可说等同于性行为。更何况诚一郎先生还是猎人,非常了解吸血鬼。老实说,我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后可能需要强硬逼您就范的心理准备。」
「毕竟就算让吸血鬼吸了血,我也不至于就会变成吸血鬼啊。」
我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