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星期。
状况完全没有改变。十二点起床、修理钟表、准时开门营业、按时打烊。十二月的池袋还是一样充满冬天的寒意,吸血鬼灾害随时随地都在发生,即使如此,世界依然在运作。
除了猎犬的工作暂时停止,有个叫做绫濑真的异物混进来之外,我的周遭看来似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我们来谈谈将来的事吧。」
下午一点。
对于坐到工作桌前,开始修理钟表的我,真开口这么说。
「关于我和诚一郎先生的未来。我认为这是非常重要、非常有意义的话题。」
我已经逐渐习惯绫濑真这号人物了。我随口应了声「是啊。」同时开始检查发条。将超薄素材卷成像是蜗牛壳形状的发条,是机械钟表的心脏。这个发条因为长年日以继夜的使用,弹性已经疲乏了。有办法靠维修、调整就解决吗?或者是直接整组换掉?
「诚一郎先生,这是很重要的话题喔?」
「嗯,是啊。」
「因为会讲相当久,所以我想先泡咖啡。请问咖啡豆选哪一种都可以吗?」
「不要拿蓝山,随便喝掉的话太浪费了……不如说根本不需要泡咖啡,我现在不想喝。」
「即使诚一郎先生不想喝,但是我想喝。反正是顺便泡的,所以我还是泡两杯。如果您不想喝的话请留下来,我会连您的那杯一起喝掉。」
所谓的「逐渐习惯」,在这里和「逐渐放弃」是同义词。既然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一些小冲突总是难免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跟颓废的成年人之间,何者不得不选择让步,答案不用想也知道。
「我喝咖啡欧蕾,诚一郎先生呢?」
「黑咖啡就好了。你也别弄什么咖啡欧蕾,好端端一杯咖啡,这样未免太可惜了。」
「咖啡欧蕾很好喝的喔。」
「我不喜欢。」
「请别这么说,试一次看看嘛。绝对不会让您吃亏的,要是您觉得权益受损,我愿意答应您任何一个要求。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话,就算您想摸也是可以的。」
「摸什么啊。」
「您想让羞涩的少女亲口说出来吗?」
「随便什么都好,弄杯喝的来吧。交给你了。」
「好的,我知道了。可以用焦糖糖浆吗?店里应该有吧?」
随你高兴吧。
我胡乱摆摆手当成回应,真随即满脸喜色地往楼下跑去。
(真的是母女哪。)
我不禁要这么想。
这样的想法,最近更是特别强烈。真的言行举止,无论如何都会让人联想到她的母亲。以前的泉小姐就是这种感觉,提出自己的主张,拉著大家团团转,和她扯上关系的人只能叹气。不过,不会让人有不快的感觉。因为她总是很洒脱,虽然会搞些恶作剧,但是其中并不包含恶意。就像是加了许多莱姆,搭配苏打和薄荷调成的鸡尾酒一样。
「让您久等了。」
就在我决定把弹性疲乏的发条整组换掉的时候,真也拿著冒著热气的咖啡杯回到了二楼。
「请享用,喝一口看看吧。」
甜美而柔和的香气挑逗著我的鼻子。冲泡咖啡的方法,我大致都教过她了,她也相当有天分。这杯咖啡欧蕾,应该能获得女性顾客好评吧。
我试著喝了一口。
「您觉得味道如何?」
「很甜。」
「我问的是,好喝还是不好喝。」
「好喝啊,调得很棒。」
「提供给客人喝也没问题了吗?我认为自己很擅长这类工作,希望能够早日和诚一郎先生一起在店里工作。」
「这就很难说了。」
我随口应付了事。真似乎也没有放在心上,轻巧地在小桌前坐了下来。
「那么,诚一郎先生,今天我们要来聊什么呢?」
「什么都不用聊,你保持安静就好,找本书来看吧。」
「这可不行。」
真大力摇头。
「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两个人都保持沉默实在不太好。对于精神卫生会造成不良影响。会使人陷入消沉。」
「我不在意啊。」
「我会在意。诚一郎先生,请您注意听好,我跟您是命运共同体。我前来投靠您,而您也答应了。在那个时点,我们两个人就已经有了特别的关系。」
「哎,勉强可以算是特别的吧。」
「既然这个特别的人正面临危机,提供一些帮助,想必也不算过分吧。在修理钟表的同时,应该还是可以说话的吧?就是这样,让我们来聊天吧,享受轻松愉快的谈话乐趣吧。」
「我比较喜欢安静哪。」
「诚一郎先生将来想做什么呢?」
她还是开始找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