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彷佛看透了我这种反应当中的想法,以手环抱胸前的篮球,斜眼看着我笑说:
「今天有看到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什么?…………什么?」
「对,看到你这样的表情就值得了。」
不知道我现在究竟是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和服女子的这道微笑。
「你不在的时候,我一样会记得练习。等练了一阵子就来单挑吧。」
「单挑?」
「应该比罚球之类的就可以了吧。那下次见。」
她的道别相当迅速又干脆。我愣在原地,看着和服女子开开心心地追着被她拍得左右乱跳的球离去。
她全身上下都活像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若说她是从梦里走出来的,我可能也会相信。
「……下次见?」
所谓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我的注意力几乎都集中在这个想法上。
明天过来这里,还能再遇到那个穿和服的女人吗?
她的表情连跟她不怎么熟的我,都能一眼看出其中充满了温柔。
她这份温柔究竟是源于什么样的情感?这种感觉就好像我想观察泉水的源头,却又可能会因为不小心跟水里的某种存在对上眼,而无法回头。我的好奇心跟恐惧在心里激烈乱窜,彷佛在球场上互相抢球。
但我感觉到指头的根部缓缓涌出一股热流,让我不会感到任何一丝不安。
隔天,我在太阳已经出来以后才醒来。我先看了看枕边的时钟确认时间,再翻了个身,然后从床上跳起来。这时间算是一般人正常的起床时间。我的脑袋已经清醒得像是没有睡过觉,反而让我觉得很诡异。
明明也没什么事情有必要让我这么着急。
我仰望窗帘另一头充满光明的世界,心想这个时间过去或许遇不到她,随后我就突然觉得很过意不去,又或者该说是心里不太畅快,连我都很惊讶自己会有这种反应。我不应该这样的──我把握紧的拳头放在胸前,缩起身子。
跟她太熟,之后一定会留下一些不好的影响。
我脑海里浮现这样的预感,又接着想起她的身影,最后闭上双眼。
明天以后就不要再去找她了。
「说不要找她,又不自觉地起床,何其可笑矣。」
我小学暑假的时候总是睡翻天,甚至还会被母亲强制叫醒,可是好像自从上国中以后,每次夏天都会忍不住被热醒。说不定是我的神经变得太浅了,才会变得对很多事情很敏感。
我离开浅浅的梦乡,发现外面还是一片寂静夜色的尾声,就好像是下意识在为昨天睡得太晚反省。我的意识试图抢先黎明爬出地表。我压住自己的头,要它别冒出来。
我已经决定不去找她了,这么早起也没什么事好做。我再次躺上床铺。还是闭上眼睛,睡到外面开始有蝉声吧。然而想归想,眼皮底下的眼珠却沉重得有如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这种明显没有睡意的烦躁感觉,跟脑袋清醒的时候又不太一样。
对方是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大人。我隐约觉得就算跟她见一百次面,也不会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的打扮也完全就是个成熟的大人,而且她身上散发的香味彷佛不只是停留在我的鼻腔里面,还充斥着整颗脑袋。
我不太想就这样让去见她这件事情变成习惯……我为什么会不太想?我的确会感到排斥,却不晓得确切的原因。我再怎么想借着触摸它的表面摸索出正确的形状,也还是完全猜不中。光是烦恼正确解答是什么,就弄得我快要满身大汗了。
我感觉心里很不畅快,闭着眼睛抓了抓头。干燥的头发锐利得彷佛可以轻易划伤手指。
明明平常都是想着其他的事情想到自怨自艾,现在却满脑子都在想着那个穿和服的女人。真讨厌──我的感情又往我的脸颊内侧舔了一下。舔起来苦苦的。这种苦味加上一大清早就存在的闷热空气,只会造成更多的不快。或许只有去跟那个女人见面,才能一扫堵在心里的负面情绪。
跟她见面,就能暂时消除这种不快。
这样讲好像她是什么毒品一样──我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我听到自己发出的笑声,微微睁开眼。
然后吓了一跳。
睡在隔壁床铺里面的我妹看起来非常清醒,还直盯着我看。
「咦?啊……我吵醒你了吗?」
我妹上小学以后,就换自己睡一套床铺了。不过,她偶尔还是会跑来跟我挤同个床铺睡觉。她今天没有跑过来,而是用她稚嫩的视线凝视着我。
「姊姊,你要出门吗?」
「咦?」
「你早上会跑出去……」
我有点意外她竟然有发现。
「没什么……我去散步而已。」
「要散步的话,我也要跟姊姊一起去。」
「咦?」
「我也要去。」
「你啊……」
「有什么关系,你偶尔陪她玩一下啊。」
突然有一道声音从昏暗的走廊上传来,害我差点被吓到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