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我完全是属于不同世界的生物,我很不敢置信会在自己的人生跟这个城镇周遭的世界当中遇见这么神奇的人。
这种感觉就好比发现了一只一眼就看得出来很少见,又很美丽的蝴蝶。
然而,我却变得很难再去找她。
我一大早就像是被不存在的闹钟叫醒一样,自动清醒过来。我一看到我妹的脚也在棉被底下动来动去,便决定放弃起床。
「姊姊……?」
我故意对听起来还很想睡的妹妹说谎。
「……我今天还很想睡。」
我同时也要妹妹继续睡觉。她像是正在融化的奶油,缓缓地再次入睡。我在看到她睡着以后翻了身,闭上双眼。不管逃到哪里,身体底下的被褥还是会立刻变热。
感觉就好像在泥淖里面挣扎。
睡不着的我,忽然想起了以前的朋友。
樽见。我小学的时候真的以为我们永远都会是亲密到天天见面的朋友。可是自从上国中以后分到不同班,彼此就自然而然地逐渐疏远了。
现在我甚至不会注意有没有碰巧在学校走廊上遇到她。虽然要说朋友本来就是这样,我也没办法反驳,但是没有好好重视一份「理所当然」,这份「理所当然」总有一天会消失不见。而就算有好好重视,也无法避免逐渐风化。我最近才察觉到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预防。
说到朋友,住在乡下外公外婆家的小刚也是一样。我最近发现它衰老的迹象明显许多。年迈的它动作变得很迟缓,光是要跟上我的脚步都很吃力。
自从看到小刚那副模样,我心里就充满了着急。充满了烦躁。心情变得很不稳定。
我的胃一直痛得不断哭号。
我又连带想起了其他事情。
小学去上学的路上有一户人家养了一只很大的狗。每次集体上学的一大群小孩子经过那户人家前面,它都会跑来外面坐着。
很多经过那里的小孩都会对那只狗打招呼。我当然也是每次都会开开心心地跟它讲几句话。可是某一天,那户人家的围墙贴上了「狗狗搬去新家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都这么爱我」的小海报。上面还有狗狗的照片,就好像真的是那只狗在说话。当时的我只觉得它搬走很可惜,然而现在的我已经知道那张海报上的「搬家」的意思了。
不知道小刚会去哪里?
得不到答案的这道提问,在我的眼皮底下划出许多白线。我凝视着那些像流星一样留下轨迹,并逐渐消耗殆尽的白线,就在不知不觉间感觉到意识逐渐下沉。
这让我察觉到自己又在逃避恐惧。
我最近老是不断逃避。
一直想着未来反而会束缚自己,于是我逼自己思考当下。
我妹正在睡觉。会乖乖睡觉就代表她是乖小孩。我观察她好一阵子,确认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直到听见她吐着听起来睡得很熟的呼吸声,我才离开薄被子的怀抱。
带我妹出门会无法避免分心照顾她,还会很累。只是偶尔跟她一起出门倒还好,我不想每次都要带着她。我安静离开房间,避免吵醒她,然后一边想着母亲不知道是不是又在这时间醒着,一边经过她的房间,最后走到玄关穿起鞋子。我一直到现在才莫名意识到我每次去那里都没有先整理睡到翘起来的头发,还会一脸刚睡醒,显得没什么精神。
距离上一次跟我妹一起去那个篮球架附近,已经过了五天。
五天时间已经足以让朋友变成只是单纯认识的别班同学。那个和服女子说不定早就不会去那里了。是没差啦──我在小声说着这句话的同时拿起篮球,用跑的前往螺旋桥下的篮球架。即使没有暖身,也没有跑得很快,我还是可以感觉到有如一片雾气的睡意被逐渐升高的体温吹散了。
我说不定是第一次用跑的下这座螺旋桥。我每次加速,墙壁后头的大楼景色也跟着渐渐被桥身遮蔽。不晓得今天气温是不是比较低,周遭空气没有闷热到让我喘不过气。
这种清爽的气温带给我身体很轻盈,以及接下来的所有事情都会顺心如意的错觉。
我跑下桥,改用小跑步的方式继续跑到篮球架底下。跑完整段路程的我喘了口气,看了看周遭,发现这里没有其他人在。没人在就好──我开始拍起篮球。
虽然才刚跑完步,我还是轻轻伸个懒腰,舒展筋骨。一把手臂伸直,手肘就传出很清脆的声响。「喀」的声音大到我不禁小声讲了一声「噢!」。我再顺便把肩膀也转一转。
问我这里明明就没有人,还来这里做什么吗?当然是来练篮球的。
我最一开始也只是来练球。是因为意外遇到一个怪人,才会偏离原本的目的。
现在一定就只是准备回到常轨而已。
「啊。」
我听到有人出声,便水平转动自己的肩膀,回头看向对方。我在回头的途中才意识到这道声音不是来自我想的那个人。
「…………学姊?」
「果然是学妹啊。」
经过附近的是已经毕业的社团学姊。她穿着朴素的短袖衣物,脚上穿着凉鞋。打扮看起来完全就是出门享受晨间散步的学姊在发现是我之后,就走了过来。
我已经连有没有在学姊国三退出社团的时候跟她说过话都不记得了。
(插图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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