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Ever15』

  我急促的焦躁情绪,恰巧跟篮球弹跳的声响完全同步。

  我很喜欢篮球敲响地面的声音,它听起来彷佛是直接敲响我的心脏。

  不知道蝉是不是也不习惯早起,黎明时分听不到多少蝉声。现在就好比一直有一片温热的帘子挂在眼前──我在这样的气温当中,走在街区的路上。感觉只有篮球打在地面上的那一瞬间能够划开夏天的闷热空气。

  我在进到暑假之后依然闷在我心里的某种情绪驱使之下,独自拿着球走出门。虽然外面一大早就闷热到不行,但至少太阳还没有很大。

  离开家门一段时间以后,我才想起没有跟父母讲要外出,不知道晚点会不会被骂,忍不住觉得胃部一阵刺痛。现在的我不只不想看到父母的脸,回到家也觉得跟他们说话很麻烦。

  我知道自己明显进入了叛逆期,可是又整个人都提不起劲,所以一直无法脱离这样的状态。

  我走到离家很远的地方,过一条长长的桥。它不算大,是从桥上到桥下的距离很长。从转了好几圈的螺旋桥来到下方,看到无人打扫导致边角已经发黑的长椅,还有一样缺乏清理的篮球架。我走到六角形的磁砖上,也依然不停下正在运球的手,并同时确定没有其他人在用篮球架。也对,现在时间还这么早。

  顶多只有狗跟出来散步的人会经过这附近。

  我慢慢靠近篮球架,在不算近也不算远的距离轻轻扔出篮球。铿──球打中篮框的前端,无力地往下坠落。我捡起在地上弹跳了一次的球,决定这次先确实摆好投篮的标准动作,再朝篮框投球。这里的篮球架跟体育馆的不太一样,需要再稍微调整一下力道,才能投进去。

  投篮是我唯一会主动练习的项目。因为投篮是最好玩的。运球一开始练习起来也可以清楚感觉到自己有在进步,很有成就感,但自从我一直不传球给别人而跟其他篮球社员吵架,就不怎么感兴趣了。应该说,我还是很喜欢用球敲打地板的感觉,只是不在乎能不能赢过别人。这也让我练篮球变得总是以投篮练习为主。

  单纯把球扔出去的简单动作可以立刻看到成果这一点,或许就是我可以持之以恒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我眼光比较短浅的缘故。然而,我似乎又会对未来感到一种难以清楚形容的不安。明明只会注意近在眼前的事物,又同时想着遥远的未来。

  我知道这种矛盾让自己很烦躁,却也无可奈何。

  而我对这份焦躁的来源也是无能为力。

  与朋友渐行渐远也不去挽回。

  跳起来、投出去,再捡回来。不断在球跟篮球架之间走动所产生的疲劳,能让我的脑袋在不久之后开始不再烦恼一些不必要的事情。我会喜欢睡觉,说不定也是这种逃避心态所导致的。

  而我练了这么久的投篮,仍然没机会在国三的夏季大赛上场大显身手。我之前跟顾问吵架,惹得顾问故意让我坐冷板凳直到社团活动结束的那一天。我其实没有觉得多不甘心。

  因为我一直到最后,都没有产生想在篮球队里闯出什么名堂的想法。

  ……或许顾问不让我上场比赛是对的。

  我的篮球技巧只有没机会派上用场的投篮在一点一滴地进步,却迷失了它的存在意义。

  「哦,投进了。」

  或许是因为碰巧没有汽车经过的声响。

  我听见背后传来只能算是自言自语的小小呢喃。我把视线从地上的球移开,回头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才发现有人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坐上那张脏长椅。

  这一回头,也正好跟长椅上穿着和服的女子四目相交。

  她的打扮跟长相都不是我平常生活中有机会见到的,让我有一瞬间有些意外。

  女子没有为我们四目相交感到惊讶,脸上还挂着亲切的笑容。我当然从来没见过她。她散发出的气息很明显跟每个在镇上擦肩而过的人不一样。

  她给人……一种透明的印象,彷佛在看着一大块冰。

  是不是应该用「高雅」来形容她才对?

  总之,简单来说,就是比较像大都市来的人。

  这个很有都市风格又比我年长的女子到底是什么人?光是被她静静地看着,都会让人很不自在。可是我没什么话题好说,也没理由跟她说话,就这么走去捡地上的球。

  (插图013)

  把球捡起来以后,我又顺便回头看了一眼。她当然还在。

  穿和服的女子面露微笑,视线一直停留在我身上。这样好不自在。我用视线表达她很碍事,却完全没有任何效果。而且她明明是带着微笑看向我这里,又显得好像没有在看着任何地方。是说,那张长椅那么脏,她就这样若无其事地坐上去没关系吗?她看起来很习惯穿着一身昂贵和服,却好像不怎么在乎椅子不干净。

  我一大早来这里也同时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为什么偏偏就在这种时候会遇到别人来打扰?感觉一直有道视线刺在我背后。我用篮球敲响地面,仍然敲不散心里的困惑。

  无法彻底忽视她的存在,害我手肘的动作也因为太过在意视线,而变得保守起来。

  我的膝盖跟上半身的动作在跳起来的那一瞬间没有任何默契,所以我在投出去之前就知道这一球不会投进。有如从手中滑出去的球没什么力道,最后只勉强碰到篮板的边边。我小跑步过去捡球,然后用手用力摩擦篮球表面,想借着球的触感敷衍掉某种情绪。

  「这景象真美。」

  我被吓到差点跳起来。

  她的声音近得几乎就像在我后脑杓后面讲话。吓得挺直身子的我一转过身,就发现穿和服的女子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身高比我高,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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