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听见她畏缩的声音细细说出:
『……水疗馆。』
真的去那里就够了吗?她的回答跟想像中的一致,让我也只能笑了。
「那,我回去以后一起去吧。」
两个女高中生一起去水疗馆,感觉会被人说是怪人呢。
不过我跟安达之间的关系,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么奇怪,才会一直持续下去。
我突然有这种感觉。
之后又闲聊了一阵子。我们难得有些聊开了。
等聊到口渴,周遭虫鸣也变成鸟鸣时,我想应该正好可以告一段落了,就开口道晚安。
「那,安达,晚安了。」
声音中意外满溢著温柔。我对连自己也没料到的柔和语调感到些许困惑。
『晚……晚安。』
不知为何她的态度很客气。我低下头说「您别客气」,挂断电话,然后轻呼一口气。
这样啊,她买了泳衣啊。我思考起安达的变化。
我今天一天不时有在思考安达的事情。可是,却完全无法料想到她会有那样的行动。
她在月历的彼端随著时间流逝,逐渐改变。
在我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太阳依然会西沉,人依然会诞生,会与他人相遇,会死去,世界依然会发生无可奈何的重大问题,遥远国度的风车依然会旋转,某个地方的自动贩卖机会卖出可乐,深海的生物还是会悄悄过活。
改变、诞生,然后感到充实。
衰老、乾涸,逐渐消逝。
我对这部分不是很懂。
从由无知与天真综合而成的孩童时代开始,就丝毫没有改变。
我把手交叠在弯曲的膝盖上,用脸盖住手。我聆听著小小的呼吸声。
以前在这座狗屋前的那个年幼的自己,怎么样都无法跟现在的自己重合在一起。
所以,肯定不管再等多久,眼泪也不会流下来。
我听到声音,抬起头。因为刚才压著眼睛,视野有些模糊。
连原本就漆黑不明的夜晚,也变得朦胧。
安达寄了邮件过来。又是只有爱心的邮件。
「她是上瘾了吗?」
我本来有些烦恼要不要回应她,结果我也寄一个爱心给她。
啊……我的心正逐渐变淡。
我摀著胸口,开个小玩笑。我的心灵要是再更淡薄,会无法维持自我啊。
我联想到晚餐的味噌海。如果心变得像那样浓稠,一定很痛苦。
我不曾面对那一类事情的心灵,说不定比想像中的更脆弱。
就好像身体跟感觉剥离开来,连察觉这些变化的能力都变迟钝了。
我放下握著手机的手。
眼睛看著空荡荡的狗屋,沉浸在乡村的夜晚当中。
在外头奔驰的汽车声,令我想起了纸门上那大都市的夜景。
附录「永藤无法来访者」
我想说偶尔来惊动一下日野,就没有事先知会一声,直接到日野家。嗯?惊动?吓唬?我搞混了,不过两个应该是一样意思吧,所以我决定不去深入思考这件事。简单来说,只要会吓到她,用哪个词都没差。
一走进通往日野家的竹林,气氛就变了。竹林吸收了强光,让穿过林间的风不会很热。风柔顺拂过肌肤的力道相当温柔。
在竹林间的石板路上走著,就好像在拨开阳光后,所产生的平稳空气中游泳一般。
这段凉爽时光在竹林景色消失的同时结束。出现在眼前的是充满绿意,而且不只像有养乌龟,感觉还有养鹤的庭院跟豪宅。认真看过去,就觉得真的是间很大的房子。距离很远,也闻得到高级木材的味道。看来不是因为日野很小只,她家才会显得很大。
我看到玄关有门铃,便按了下去。
『来了。』
出来应门的是日野的哥哥。名字是……是叫乡太郎吗?
「您好~」
『哎呀,你是晶的同学……』
他好像也记得我是谁。
「我是肉。」
讲错了。可是我已经开始忸忸怩怩起来了,也没办法现在才开口订正。
『请你稍等。』
可以听到日野的哥哥往走廊尽头呼喊。
『阿晶,你朋友来了。』
『啊?』
是日野的声音。这不是她心情好的时候会有的声音。
『你的朋友来了。你——的——朋——友——』
「耶~」
我跟著「耶」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