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家,把家务活扔在一边,正在发呆的时候。
「抱月,你稍微过来一下」
父亲从客厅探出头,向我招手。将发呆而出神的我如同忍住打哈欠那样叫了回来,很少会被父亲叫住。我走进客厅,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电视机前放着坐垫,像是之前准备好的样子,开来是一如往常的父亲。旁边凹陷下去的懒人沙发,似乎之前有人躺在那里。嗯,可以想象得到。
「来来,先坐下」
「嗯」
按他说的坐了下来。父亲一开始是正坐,然后好像改变了主意,变成了盘腿而坐。
「唔」
「什么事?」
「唔」
不要唔了。父亲两手抱胸,目光游移,似乎很烦恼。
「唔」
这次换我说了。被我抢先说了唔,父亲的表情有些严肃。
「唔——」
「诶,什么?」
「敬启,秋高气爽之际,祝身体健康」
「老爸?」
「不,残暑还很炎热啊」
「是啊」
父亲怎么了。一瞬间像是变成了校长的父亲看上去很忙,他先是低吟了一声,然后苦笑起来。
「确实有想问的事情,却无法很好地表达出来」
「这可真是很好的自我分析」
「我想也是啊」,父亲点头表示肯定。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唔……是啊……」
「很难开口的话?」
「不……扫除有好好在做吗?」
「呃,嗯」
母亲与平时表现出的粗枝大叶相反,她很爱干净,所以这个家到处都飘着舒适的空气。不知道是不是继承了这一点,我在打扫卫生方面很积极,连自己都有点惊讶。之前安达也夸我「岛村很擅长打扫呢」。说起来安达几乎什么事都会夸我。
「有好好做饭吗?」
「嗯」
平时下班回家做晚饭,需要用上如同从趴在地板到站上跳台那样的气魄,但渐渐的,向跳台的移动变得顺畅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跳起来会变得更轻松吧。不过恐怕没法克服在回家途中就趴在地板上的情况。
「工作进行地顺利吗?」
虽然现在才想问,不过这种口吻是怎么回事。
「没问题」
一开始,我对工作这件事本身感到困惑,但习惯了之后,却意外地能顺其自然。要做的事就在眼前,然后将其完成,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没有变过。现在虽然无法逃到体育馆,但我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归处,不用再逃了。
说到这里,大概能猜到父亲想说什么了。用平常的话来说就是『新的生活怎么样啊?』之类的吧。而且无论被问到哪个方面,我的回答都是『挺好的』。因为现在我的生活就是这样。
原本以为一起生活会互相看到对方讨厌的地方,但我本来就知道安达的麻烦之处。不过直到现在,我都是把安达的这种偏执视为对我的一心一意,所以大体上没有什么改变。对于安达来说,也同样是如此吧。安达总是会宠着我。那就再多宠一些。
「嗯,也就是说」
「嗯」
似乎终于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父亲的眼睛牢牢盯着我。
「过的开心吗?」
「开心,很开心」
这是至今为止的提问中,回答得最清楚的。
每天的生活就像和安达一起玩大积木一样。抱着的东西,新发现的东西,接下来该放在哪里,不断尝试,然后将它们与已有的东西叠在一起,稍微隔着一段距离观看,就会感到满足。语言、梦想和感情在积木上飞来飞去,平稳地来来回回。我生活中所追求的东西,几乎全都在这里了。
如果不是这样,那么离开这个家就没有意义了。
该怎么说呢……因为我还是蛮喜欢这个家的。
父亲似乎也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放下了抱着的双手。
「那好吧。不,其实我想问得更带有感情一些」
「哈哈哈」
他似乎煞费苦心想要营造出那种氛围。父亲挠了挠头,好像对结果不满意。
「说到严肃的话题,也许意外地能和你母亲一争高下呢」
「……也许吧」
我母亲碰到这样的话题会立刻逃走。虽然不愿意承认,我在那一点上完全继承了下来。安达之前也指出过我这一点。
「谈话结束了吗?」
从入口处传来的声音,露出一张脸探头张望。富含DHA的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我。我对她一如既往的打扮笑着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