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消失……」
是主人的嗓音。他也未免太能撑了,假如我还有身体与多余精神,早就笑出来了。
赫洛司·卡门的幻影站在我眼前,臭着一张脸。
「难道,你是来,拿我的身体吗?抱歉,我只剩下,一颗头了!」
『你这蠢材,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力量啦,都被你吃了!现在的我只不过是残渣的残渣。』
「那有没有,残渣的,残渣的,残渣?」
『恩德,你就快死了。要是把身体乖乖交给我,你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但是那样做也跟死了没两样。跟现在没什么差别。
可能是真的没了力量,主人似乎无意对我做些什么。如果能请他救我还好,但他只是个幻影,恐怕一筹莫展。
不过,至少可以陪我说说话。就算他的形体是幻觉,声音是幻听,也足够了。
「我,为什么,还没死?明明,连心脏都没了。」
吸血鬼的弱点应该在心脏。我没了它却能这样苟延残喘,实在很不自然。当然,我很感激就是了……
主人皱起眉头,眼神像是看到一个笨学生,好心回答我:
『吸血鬼之所以被木桩刺进心脏会死,是诅咒所导致。只要心脏没被刺就不会立即死亡。』
「哈……哈哈!什么,鬼啊。好奇怪的生物!根本违反这世界的常理!」
竟然没了头以下的部分都还不会死,这也太扯了。真要说的话,如果这种歪理能通用,那把心脏挖出来不就少了一个弱点?
听我这样说,主人嗤之以鼻。
『但是,心脏确实是吸血鬼的力量泉源。一旦失去心脏,就会丧失大多数能力,即使是你这个「低阶」也一样。』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力量。」
我在获得重生之后,一样是个微贱的弱者。
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比我弱小的顶多只有露或是非战斗人员哈克。
不过说起来,生前卧病在床的我比露或哈克还要弱就是了。
主人没回答我这句话,淡淡地继续说:
『低阶吸血鬼是成为吸血鬼的前置阶段,换个说法就是虫蛹。你几乎没有吸血鬼的能力,但同样弱点也少。所以即使照到阳光,也不会立刻化成灰。』
「喔,是喔……那真是……太好了。」
『但是,这表示你将会痛苦更久。你力量枯竭,无法再生。你的灵魂将会受到阳光侵蚀,缓慢地死去。你的深渊很深,恐怕比那帮人料想的更深邃——但也不可能苟延残喘多久,天亮之后至多撑一小时吧。』
「我该……怎么做?」
我名符其实地动弹不得。
只有嘴巴能动,说不定等会儿连嘴巴都不能动。
主人虽然被我吃了,但听我这样问并没有半点愠怒之色。
他立刻给了我答案:
『无计可施。力量枯竭的低阶吸血鬼落到这步田地,已经一筹莫展啦。』
这样啊……所以,我已经玩完了吗?
主人的幻影消失了。我坦然接受主人所说的话。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是持久战了。
我要抵抗疼痛,维持理智,抗拒死亡。
这跟我生前卧病在床时做的事没两样。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我只剩下一颗头。
于是,我的最后一场战役开始了。
昏暗的天空开始泛白,微光照亮四下。
我最先感觉到的是晒伤般的疼痛。
以头顶为中心扩展的疼痛侵蚀我的整张脸孔,化为火烧般的滚烫。
一开始受刑时我还以为可以从容面对,觉得比死好多了。
但是没多久,我就发现我想错了。正向之力一点一滴地焚烧我残余的肉身,焚烧我的思维。只剩一颗头连痛苦挣扎都办不到。
简直就像连续晒上几十个钟头的直射阳光那样。痛楚一点一点,慢慢地想杀死我,把我变回尸体。
我将双眼睁大到极限,拼命忍受痛楚。仿佛时钟秒针移动般一丝一丝涌升的焦躁感,使得连面对终焉骑士团时都没感受到的强烈恐惧与绝望袭向我的心头。
名为太阳的天敌来袭,使本能敲响警钟。太阳才刚露出一点来,我就已经这样了。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没消灭。深渊即将被填满,存在即将归零,回归虚无。
我已经无计可施。在我的内部,黑暗与光明正在交战。
我只能一味忍受痛苦。照亮坟墓的光芒逐渐增强。
无意间,脑中产生一个疑问。
主人说顶多撑一小时。但是,一小时早就过去了。
那么,我能撑几小时?能忍受几小时?……必须忍受几小时?
而且——这有什么意义?
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奈毕拉……终焉骑士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