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给糟蹋了。难道今天是佛灭、三隣亡(日本佛教、占卜用语,指晦气倒霉的日子),或是天中杀(日本占卜术语,指命里转运的日子)吗?”
那平常就黑亮的头发,因为被淋湿的关系显得更加油亮。佐佐木无精打采地把贴到前额上的几道刘海拨开。
“话说回来,阿虚。”
佐佐木稍稍抬眼看着我:
“能不能别这么看着这边?”
看什么?
“……呀嘞呀嘞。”
佐佐木摇了摇头:
“阿虚。看来你有时也会忘记,从遗传学上来讲,我可是个纯粹的女生哟。即便是我,这个样子……说白一点,连内衣也露出来也无所谓,寡廉鲜耻地把身体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之下还能够心平气和的人,可不仅仅是神经大条而已。”
“啊,抱歉!”
我急忙转过身去。
要说也确实是这样,这家伙时常给人一种超越性别的感觉,不时让人忘掉性别问题,确实也是个麻烦。或许是因为与我说话时,她都用着男性用语吧。为什么佐佐木对男性说话的时候都会用那种口气呢?因为没有问过她本人,所以我也不知道。
当然,也有我知道的事情,那就是佐佐木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子。理所当然,从任何角度观察佐佐木都不会觉得她是男性,但奇妙的是,她的身上也没有那种明显的女孩子的气息。如果有人问我佐佐木算是什么的话,这时我除了回答“佐佐木就是佐佐木”之外也说不出什么,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或许仔细想想的话,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吧。过去的我,并没有抱有类似那种疑问。
初中同班,又在同所补习班的熟人,也是朋友。
这答案有什么不好吗?如果是现在的我的话,或许会改变这看法。不巧的是,对于佐佐木,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改变答案的必要性,只认为她是像冬天的大气一样澄澈的存在。
佐佐木好像还是在意着胸部的事:
“像我这种贫乏的胸部,即使一直盯着看也没什么益处吧?冈本同学那边倒还说不定。真是的,真是没办法——对这场雨也是,对我自己也是。”
虽然我不太明白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在这种场合,还是暂且敷衍过去吧。于是,我没什么意义地抬起头望着天。看来这场骤雨一时还没有要减弱的迹象啊——为了掩饰尴尬,我这么想到。
处在可以互相感受到体温的距离,却不能看向那边的我,除了继续望着被雨水冲刷的小路和大街之外也无事可做,面对着眼前这毫无对策的状况,我几乎是无意识的咕哝了一句:
“幸好是在夏天。”
感受到佐佐木有些莫名的视线,我又加了一句:
“衣服也能很快干掉。”
现在再想的话,那真的是些完全没有营养的话。当时的我,为什么没说出点更精妙的发言呢?
幸运的是,佐佐木并没有反射性地吐槽。或许是她觉得没有这么做的价值吧。
在一段时间内,我们就这么无言地望着倾盆似的大雨。
又过了一会儿,佐佐木突然开口:
“看来雨一时是停不了呢。”
“是啊。”
“彻彻底底的迟到了。”
“是啊。”
含糊回答的我侧目窥视,望着布满雨云的阴霾天空的佐佐木,不知为何像是看到了什么炫目的东西的样子。从她的刘海间,一滴豪雨留下的残片滴答一声滴落的画面,不觉间与从游泳池爬上来那时的佐佐木重合。
“怎么了?”
佐佐木也侧目看向我这边。不妙,想法暴露了!
没什么——用类似适当的答案回答后,我也抬眼望向天空。总之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可看。
暴雨一时没有减弱的迹象,我也不能转头面向与我站在至近距离,可以感受到互相体温的人。所以我除了继续望着那被雨淋湿的街道之外全无事做,面对这毫无对策的状况,我差不多是毫无意识的说道:
“呀嘞呀嘞……”
要是有什么更合适的台词的话,请务必乘着时间机器回到那时,告诉当时的我——这么想着的我,实在是缺乏词汇能力啊。嘛,我至今对这点没什么办法。
啊啊,就是这样吧。
结果那天,到达补习班时我们有没有迟到,我已经记不清了。雨是何时停的?还是我们因为总也不停的雨翘了课?关于这些的记忆都被埋在了脑海深处。佐佐木的话,或许还能记起吧。
这么想着的我,就在刚刚,注意到一件事。
我在进入北高,与春日相遇,还有遇到其他种种事情的时候,总会脱口而出的某句口头禅,就是在这一天从佐佐木那里学到的——那句可以说是构成现在的我的一部分,出自佐佐木的四字简单短语。
初中时回忆象山一样多,那朦胧不清的记忆,就像是被幼儿翻到的玩具箱一样杂乱无章。
但是,不过,我开始说“呀嘞呀嘞”这句台词,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我起码有着这种确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