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两个月前-2 months ago

  我现在被称作道其奥的亡灵。

  成天关在谘商室的诡异培育者,已经变成孩子们之间的流言。我这骷髅般的外貌与死人般的眼睛,也为流言再增添了一笔,使得孩子们都莫名怕我,所以我变得更少离开房间,因为孩子们看到我都想拔腿就跑。虽说多遇上这种情况几次就会习惯,但我还是有些受创。

  我开始偶尔会跟贾恩卡一起喝酒。有一次,我不经意地跟他提到以前曾在义大利留学的事,他突然非常高兴地说:「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啊!这样我就可以说母国的语言了!」还为此兴高采烈了一阵子。以此为契机,我们开始互相往来。不过,明明我一直以来都拒绝与他人接触,没想到被送进这种地方以后反而开始与人交流,还真是一大讽刺。

  至今我仍然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热爱母国的贾恩卡,会离开义大利进入道其奥。贾恩卡有时仅会小酌几口,有时却会自暴自弃式地饮酒,喝到酩酊大醉、分不清天南地北。每当这种时候,他总会口吐丧气话。起初,当他开始大吼大叫「我真的太差劲了,根本是个大混帐,去死一死算了」时,我还会小心翼翼地安抚他;可是发现他一到隔天就会忘得一乾二净后,我就直接丢著他不管了。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去讨厌一个内心有脆弱面的人。

  最近我很害怕周六。虽然玛侬依旧定时寄邮件给我,但信的内容开始变了。起初信中透露出担心我的意思,但最近她写的文句开始语中带刺。她渐渐觉得,我是不是其实有收到她的信,只是视而不见罢了。想到她内心的不安,就能理解她会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尽管如此,受她怀疑还是让我很难过,因为我就算想否认也没办法。

  『你该不会其实有在看我的信吧?』

  没错,我一直都在看。你写给我的每封信,我全都看了。

  『明明有在看,只是不想回我对不对?』

  我当然想回信,就连那些没办法寄给你的感想,我都一直在写。要是能够看到我日积月累的存稿量,你肯定会很吃惊吧。

  『你是不是开始觉得回信很麻烦?你讨厌我对不对?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笨女人吧?我跟m差太多了,你很失望吧?如果不是就回信告诉我啊,就算只回个是或不是也可以!』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都依然是m大。在我心中,玛侬跟m大已经合为一体,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不是一直在寄信给你吗?你只要回我一封就好了,真的,就算只有一封……』

  就算只有一封,我也没办法寄给你。

  『要是你讨厌我,那为什么要跟我一起自杀?因为你的继妹是MORTE吗?你只是在我的身上看到妹妹的影子?所以对象不是我也没关系吗?只要有MORTE愿意跟你一起死就好了吗?』

  不是的……

  我确实一直很后悔没办法跟乔爱尔一同死去。可是,如果对我说「跟我一起死」的人不是你,我是不会答应的。那时我很幸福,我们都对彼此最后的世界抱持著希望,我很高兴自己的存在能够为你减轻痛苦。

  没错,我是想帮助你……

  『要是没跟杜度见面就好了!』

  我的存在是不是已经变成你痛苦的源头了呢?如果没有去见你,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这么痛苦了呢?

  『骗你的、我是骗你的,骗你的、那不是真的,我太害怕了。拜托你回应我。就算用掉我毕生的愿望也没关系。请回应我……』

  玛侬,就算将我们两人毕生的愿望加起来,我也无法寄信给你。我寄不出去……

  我不觉得有把沮丧的心情表露出来,但「她」好像敏锐地察觉到了。难道女人这种生物,拥有从四周空气读取情报之类的超能力吗?

  有一天,她用那张跟玛侬如出一辙的脸,露出我完全无法捉摸的笑容,对我说道:

  「我很清楚玛侬在想什么。毕竟一直以来,我受的教育都是为了成为她。那个女孩啊,只是希望找个人跟她一起死罢了,就算对象不是你也无所谓。她只不过想找个人为自己消除内心的不安。不过,青春期的女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吗?不用多久,玛侬的心意也会改变的。」

  ◆◆◆

  在道其奥生活的日子,感觉就像一脚踩进泥沼般不断向下深陷。虽说如此,在这种生活中,有时也会有阳光照射进来。

  我跟其他培育者不同,一直以来都只负责照顾「她」,毕竟我还得监视玛侬的生活。况且,我的工作并非单纯参考MORTE家庭所提出的期望就能完成。然而,就在一个月前,有一名培育者突然病倒了。于是我暂时代替那个人,负责照顾一名十四岁的少女。我说的阳光,就是那孩子为我带来的。

  少女的名字是艾弥亚,她真是个奇特的女孩。

  我正在跟一只幼兽对峙。双方缓缓互相接近,试探彼此的距离,展开紧张的攻防战。率先进攻的是对方,用那初生之犊的爆发力朝我扑了过来。

  不过,太天真了。我轻轻松松将手举高,扑到我腰上的幼兽突然发出尖叫。

  「奸诈、奸诈、太奸——诈——!根本碰不到!你太高了啦!缩小点杜度!」

  「说好最多只能加一颗方糖的。」

  「那下次谘商的时候不用加糖,把下次的份先给我!」

  「不行。」

  紧紧抓著我的腰不放的,就是艾弥亚。她的身材比玛侬更娇小,让人感觉有点像小猫。不过,像这样在我身旁打转、静不下来的模样,可能用小狗形容会更加合适。

  如今,我的手上有个装满方糖的罐子。

  艾弥亚不情不愿地回到座位,用双手拿起马克杯。嘴才刚碰到杯缘就喊道:「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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