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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吧。道完歉后,这次一定要走人。就在我打定主意的瞬间——一颗枕头往我脸上飞了过来。
等我回过神,自己已经摔了一大跤。好奇怪,原来枕头有这么硬吗?然而不只如此,在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腹部突然承受一股钝器殴打般的激烈冲击。我听见一声怪异的「呕呃啊」——原来是我的声音。这实在太糟了,真难听。枕头飞走后,玛侬跳到了我的身上。没想到她会用膝盖踢我。
这程度已经远远超过加倍奉还了啊!
「杜度这个笨蛋!大笨蛋!体谅我一下啊!告诉我你完全能够理解我,体谅我一下啊!听我的话!让我觉得主导权在我手上啊!之前你不是都照我的话去做了吗?为什么事到如今才要生气啊!!」
她、她在说什么?就算叫我体谅她,我也不知道该体谅什么,我完全没办法理解玛侬。
她的表情渐渐扭曲,接著哭了出来,而且还是一颗颗大泪珠不断滚落而下。玛侬哭得一塌糊涂,简直糟蹋了她那张甜美的脸蛋,而且还开始一边哭一边用枕头打我。
这一切实在太突然了,我根本来不及抵御,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情绪过于善变的玛侬。
「我没有引诱他!但那家伙说都是我的错!他说是我的眼睛在引诱他!还说都是我这双眼睛不好!既然如此,我就想,乾脆就当作是这么回事吧……我还以这样就会比较轻松!你为什么要打我!」
「玛侬、玛侬,总之你先冷静下来。真的很抱歉,我还是搞不懂、啊好痛!」
「我没有引诱你!也没有把你当笨蛋!把别人当笨蛋的一直都是你!那家伙才不是我的恋人,他是我妈男朋友的儿子!我是被那家伙——侵犯了啊!所以才会逃出来!」
「……咦?」
时间彷佛静止了。
侵犯——这短短的两个字,令我的心好似灌了铅般沉重,密度甚至逐渐增加,夺走了我的呼吸。她被、被谁、被那个男人?那不是她的恋人,而是母亲交往对象的……儿子。玛侬被那家伙侵犯了。她为什么会碰上这种遭遇?
「反正男人应该不会懂吧,你们根本不会有任何损失!那是我的第一次,而且我明明有自己喜欢的人……」
玛侬的声音逐渐支离破碎,我已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如今只剩下啜泣声、吸鼻水的声音,还有哭过头的作呕声。
我究竟能不能理解呢?要说的话,或许不能吧。我无法知晓加诸在她身体上的痛苦,有多么令她难受。但若说我没有任何损失,那就错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重视的东西被破坏、受到伤害,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令我十分懊悔——不对,是憎恨。
「我、我、我、我……」
「……嗯。」
我小心翼翼地仔细聆听她的声音,深怕漏了任何一个字。
「过不了多久就会自杀。」
她说道。我的心重重地往下沉。
「我的意思是,没有多久我就会自己去死了,所以你想做什么都没关系。你应该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总之,我就是会自杀!」
——一切都串连起来了。聊起留学的话题时,她原本似乎很开心,没想到却突然变得沮丧。对玛侬而言,就连想像上大学的情景都令她感到绝望吧。
我……能懂这样的心情。
「原来……你是MORTE啊。」
MORTE无论多么想活下去,仍然会输给那种针对自己、难以抵抗的杀意。那并不是精神上的疾病,就算在他人眼中跟精神疾病没有两样,本质上依然完全不同。
「……原来你知道。那么……体谅我一下啊。」
她撇开头,垂下脸蛋,浏海遮住了她端正姣好的容貌。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让浏海遮住她的眼睛有点可惜。于是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著我在纪念品店买的东西。
那是一个发夹。我觉得很适合她就买了,原本打算在告别时送给她。这个发夹的颜色跟她眼睛很像。对了,这么说来,跟大海的颜色也很像……
我轻轻将发夹别在她的浏海上,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替别人做这种事,也不知道别的方式对不对。玛侬用充血的眼睛望向我。
紫色的发夹跟紫色的眼瞳,看起来相当明艳。她不经矫饰的呆然眼神,证明了她无论身陷何种境遇都依然纯洁无瑕。玛侬似乎总算理解了我的行为,她伸手摸著自己的额头,调整著紊乱的呼吸,就这样过了一会儿。
「我的额头很宽,这让我有点自卑……」
我轻笑出声。
原来如此,她是MORTE啊。
原来如此……
她不停摆弄著那个发夹。在这个过程中,她似乎渐渐冷静了下来。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想这样一直逃下去吗?」
过了半晌,我开口问她。
「如果我说想继续逃,你愿意跟我一起逃吗?」
「好啊。我们一起到沿海的城镇逛逛吧。沿著亚得里亚海岸开车兜风也不错,走国道十四号一直往南开下去。」
「你会开车?」
「嗯,只是开得不算好。」
「你果然是行动派,竟然还会开车兜风。」
「不过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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