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办法。尽管以我的角度来看,根本不觉得这么做有罪。我不希望玛侬消失这一点,占据了我绝大部分的情感,而实际上,我是因为玛侬叫我「杀了他」才打算动手。要说的话,我能够凑出一堆更像样的动机。不过到头来,真正促使我行动的动机,是最简单的那个理由。
因为这是玛侬的要求,所以我会去做。
就算是藉口也无所谓。反正也不需要说出来,真正的动机只要这样就够了。
谘商室位于宿舍大楼。一楼是学生餐厅,二楼是学生寝室,谘商室在三楼,四楼则是培育者跟教师的房间。玛侬被杜度叫去谘商室——那间怪异的深海房间。他是不是打算将玛侬沉进海底?
简直就像——水葬一样。
我必须阻止他才行。
玛侬叫我半小时后再离开寝室,并说了「我会先分散他的注意力」。要我等半小时也太温吞了,而且出其不意偷袭才是上策吧。不过玛侬看起来似乎有自己的主意,要是她真的能够让杜度失去警惕,我的工作也会简单许多,所以我还是决定照她说的做。
两个星期的时间,足够我习惯这里的生活。道其奥的油毡地板支撑著我的双脚,我就站在这里,站在这个世界里。不过,没有证据能够显示站在这里的是艾伦。自己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我明明想了无数次。我窝在狭小的单人房,听著自耳机流泻而出的音乐。我一直觉得,自己的灵魂并没有附著于躯体上。
玛侬所说的一切,都会化作现实吧。
只要她对我说「你是艾伦」,我就一定是艾伦。
我会以艾伦的身分,杀了他。
我站在谘商室前,这里跟三天前没有任何不同。接下来,这间房间将会迎来剧变。我从口袋抽出剪刀,用右手握好。感觉到掌心开始出汗,于是我用衬衫擦了擦手。要是再不赶快行动,我恐怕就要浑身是汗、怎么擦也擦不完了。
心脏好痛。为什么会痛?不要去想,不然又会陷入泥淖。
我的左手握上了门把。我要谨慎地开门,不能让杜度发现,然后在那瞬间冲进房内刺杀他。这就是我的计画。
然而,我察觉事态有变。
门板的另一端传出男女争吵的声音。
听见争执声的那瞬间,冷静随即离我远去。
我奋力推开门,门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戛然停下,我整个人撞在门板上。原来是门上的防盗锁,正卡得紧紧的。尽管如此,透过缝隙仍能窥看室内。
杜度正在靠近玛侬,他把玛侬逼到了墙边,面目无比狰狞。玛侬的衣领散乱,净白得彷佛看得见血管的肌肤暴露于空气中。发生了什么事,她失败了吗?想要引开杜度的注意力,结果被对方发现了吗?
「玛侬!」
杜度听见我的声音,猛然回过头。果然,他的眼神晦暗得令人毛骨悚然。就在这瞬间,玛侬跑了过来。
她将防盗锁打开,室内的热气随即抚上我的脸颊。
我冲了进去。
所有的计画都被打乱了。原本我打算趁杜度不注意时刺杀他,但他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
尽管如此,我现在只能前进。
不要去想。一旦开始思考,我的脚步就会停下。
我朝杜度冲过去,他好像在叫喊著什么,我可能也发出了吼叫声吧。我们打成一团,互相扭打、滚在地上。我想拿剪刀刺向他,手却被抓住了。明明是那么细瘦的手,却有著成年男子的力道。紧接著,我被拉倒在地。剪刀从手里飞了出去。
我朝掉在地上的剪刀伸出手。
然而,先拿起它的却是杜度。他用发红的双眼看著我,眼白充血、布满血丝,灰眼珠突兀地嵌在其中,简直不像这世上生物的眼睛。
杜度举起剪刀,似乎在说些什么。
不行。
我会被杀。我为了刺杀这个男人所准备的锐利刀尖,将会贯穿自己。这瞬间我感受到的,没错,应该就是恐惧。一种单纯而原始的恐惧,我的内心吶喊著不想死。
就在此时,有什么东西滑过地板,碰到了我的指尖。我还没弄清楚自己握住了什么,便卯足力气——
刺了出去。
我手上的东西刺进了杜度的喉咙,温热的液体洒落而下,将我的视野染得一片通红。我还是不知道自己拿什么东西刺伤了杜度,因为那物体的前端正埋在他的脖颈里。
一切都在变红渐渐地染上绯色。液体滑过我的指尖、手背、手腕、手臂,染湿了衬衫。杜度的眼神涣散,乾裂的嘴唇蠕动著,似乎要传递什么讯息,却没能发出声音。
过不久,他在我的身旁倒下了。
空间里的呼吸声,只剩我一人。
在电影中的世界,死者是可以复活的。无论流多少血,甚至被埋进坟墓,就连身体都已经化为腐肉,还是能够站起身。
然而,杜度没有站起来。
他摔在地上的手脚一动也不动,只有那对混浊的眼珠仍然看著天花板,我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不过既然他不再动弹,就代表他也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杀人之后,我感觉到的情绪不是快感、也不是成就感,而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还有庆幸自己还活著的安心感。这种情绪是不是很快就会被后悔淹没呢?不、不、不,我根本没有后悔的理由啊。我救了玛侬,一定是这样没错。这个男人本来就该死。
玛侬……